灵枢阁后山的晨露沾湿了鞋尖,林薇扶着竹篱,看夏树在药圃里弯腰挖着什么。他右臂的伤裹着厚厚的纱布,动作有些僵硬,但下铲的力道依旧稳。土坑里渐渐露出一截暗红色的根茎,混着泥土的腥气,是疗伤用的赤血藤。
“胖子说,西市口的张瞎子昨晚走了。”林薇的声音混在晨风里,有些飘忽。
夏树挖根茎的手顿了顿,没抬头:“张瞎子?”
“嗯。”林薇走过去,递过水囊,“走前拉着胖子的手,说了句‘康宁有鬼,烟里有魂’,就咽气了。”她看着夏树沾满泥的手,“胖子吓得不轻,说张瞎子说这话时,眼珠子瞪得老大,像见了什么脏东西。”
夏树直起身,赤血藤的根须在晨光下滴着暗红的汁液。“康宁……”他咀嚼着这两个字,眼神沉了下去。康宁疗养院,十五年前那场吞噬了无数生命的惨剧,也是他引渡人之路的起点。所有线索都指向那里,却又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捂住。
“还有这个。”林薇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,展开,里面是半截焦黑的烟斗嘴,“胖子在张瞎子枕头底下摸到的。他说…张瞎子临终前死死攥着这半截烟斗,嘴里一直念叨‘老烟枪’。”
夏树接过烟斗嘴。乌木材质,边缘被摩挲得油亮,断口处参差不齐,像是被硬生生掰断的。他凑近闻了闻,一股极其陈旧的、带着霉味的烟草气息钻入鼻腔,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……怨念的酸涩。
“老烟枪……”夏树指尖拂过烟斗嘴上的刻痕——一个模糊的、如同缭绕烟雾的符号,“幽暗巷的‘烟魂引’?”
林薇点头:“金掌柜托人递了信,说这符号是‘老烟枪’的标记。那人是个游荡的老灵,执念深重,不入轮回,专在阴气重的巷子里飘,靠吸食残魂的‘烟气’苟延残喘。”她顿了顿,“金掌柜还说,要找他,得去‘三更巷’,还得带上‘引魂香’和…‘故人泪’。”
“故人泪?”夏树皱眉。
“嗯。”林薇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,里面晃荡着几滴浑浊的水,“胖子他娘生前攒的。金掌柜说,老烟枪只认沾着‘故人执念’的东西。”
夏树看着瓷瓶,又看看林薇苍白的脸。她的白光还未恢复,指尖依旧冰凉。“你留在阁里。”他语气不容置疑,“三更巷阴气太重,你受不住。”
“不行。”林薇立刻摇头,抓住他完好的左臂,“金掌柜特意叮嘱,老烟枪只跟‘医者’说话。他说…那老灵魂体被阴毒侵蚀,只有医者的‘生气’能让他暂时清醒。”
夏树还想说什么,林薇却抢先一步:“你答应过,要护着我。”她仰头看他,眼底的坚持像淬了火的针,“那也得让我站在你身边,而不是被护在身后。”
晨风吹动她鬓角的碎发,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眼底淡淡的青影。夏树看着她倔强的眼神,想起疗愈室里她耗尽白光时倒下的身影,想起她强撑着挪到自己身边握住他手时的冰凉……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,最终化作一声叹息。
“跟紧我。”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,力道很轻,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意味。
三更巷藏在灵枢城最西头,夹在两排年久失修的青砖楼之间。巷子窄得仅容两人并肩,头顶的晾衣竿交错如蛛网,挂满了褪色的破布。即使是在白日,阳光也吝啬地只漏下几缕惨淡的光斑,照不亮脚下湿滑黏腻的青石板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霉味、尿臊和某种难以言喻的、仿佛陈年烟草灰烬的腐朽气息。
巷子深处,阴影浓得化不开。林薇紧跟着夏树,能感觉到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掌心微微发烫——那是引渡印在感应到浓郁阴气时的自发反应。她自己的指尖却越来越冷,一股阴寒的气息如同附骨之蛆,顺着脚底往上爬,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
“到了。”夏树在一处凹陷的墙角停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