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苦瓠·生死本草缘》
民国二十三年,江南梅雨时节,百草镇被一层黏腻的湿气裹得密不透风。镇东头的百草堂,黑漆匾额上“百草堂”三字被雨水冲刷得愈发苍劲,药香却压不住巷子里飘来的隐约呻吟。
王宁站在药铺柜台后,指尖捻着一片干枯的苦瓠叶,眉头拧成了麻花。他身着藏青色苎麻长衫,衣襟上别着个绣着“药”字的素色香囊,那是妻子张娜亲手所做,里头装着驱蚊的佩兰。他的指腹上布满浅褐色的老茧,是常年辨识药材、捣药碾粉留下的印记。“又是一例全身水肿,疥癣溃烂……”他低声自语,目光扫过账簿上最近半月激增的相似病例记录,心头的不安像藤蔓般疯长。
“哥,郑大叔家又来人了!”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,王雪从后门快步进来,粗布裙裾上沾着草屑,背上的布包鼓鼓囊囊,装着刚采回来的鲜薄荷。她梳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,发梢系着红绳,一双杏眼因焦急而睁得圆圆的,“郑钦文大叔今早脸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,路都走不动了!”
王宁心里一沉,放下苦瓠叶就往外走。刚跨过门槛,就见郑钦文被家人搀扶着,倚在药铺对面的墙根下喘粗气。他原先还算壮实的身子肿得像个皮球,腿上的疥癣烂得流脓,苍蝇围着嗡嗡打转。
“王先生,您快救救我男人……”郑钦文的妻子哭得嗓子都哑了,“济世堂的孙老板给的‘神药’吃了三副,非但没好,反倒更重了!”
王宁蹲下身,掀开郑钦文的裤腿,一股腥臭味直冲鼻腔。他眉头皱得更紧,指尖在患处轻轻按了按,凹陷的痕迹许久才弹回来。“这不是普通的水肿疥癣……”他沉吟着,忽然瞥见郑钦文妻子手里攥着的药包,“孙玉国给的药,可还有剩下的?”
那妇人连忙递过一个油纸包。王宁打开,里头是些灰黑色的药末,凑近一闻,一股极淡却熟悉的苦涩味钻入鼻腔——是苦瓠!但这苦味里带着股邪性,绝非正经炮制过的苦瓠该有的气味。
“糊涂!”药铺里传来张阳老药师的声音。张阳头发花白,戴着老花镜,正慢悠悠地用戥子称着茯苓。他是王家三代的老伙计,说起话来总带着股药渣子味的威严,“苦瓠有毒!虚寒体弱者沾不得,你们怎敢乱服!”
“张药师,我也知道苦瓠有毒,可……”王宁拿起那药末,心里疑窦丛生,“这药性不对。正经苦瓠利水消肿,治恶疮疥癣是不假,但孙玉国这药……怕是用了没去毒的苦瓠,还加了别的东西。”
正说着,对面济世堂的黑漆牌匾下,孙玉国正摇着折扇,悠哉悠哉地看着这边。他穿一身锦缎长衫,指头上戴着个翡翠扳指,见王宁望过来,故意提高了声音:“王掌柜,不是我说你,治病救人得讲时效。我这‘神药’虽不起眼,可治这怪病,一吃就见效!你百草堂要是没本事,就别占着茅坑不拉屎!”
刘二站在孙玉国身后,咧嘴一笑,露出颗金牙:“就是!我们孙老板的药,那是从西洋学来的秘方,哪是你们这些老掉牙的草药能比的!”
王宁气得手都抖了,却强压下火气。他知道孙玉国向来唯利是图,可拿有毒的苦瓠害人,这事绝不能忍。“孙老板,行医者,德字为先。你这药里的苦瓠未去毒,吃了只会害人!”
孙玉国闻言,折扇“唰”地合上,眼神阴鸷:“王宁,你少血口喷人!我这药治好了多少人,你问问街坊邻居去!倒是你,守着一堆草叶子,眼睁睁看着病人受苦,还好意思说我?”
两人正对峙着,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身影匆匆穿过人群,停在百草堂门口。来人是个年轻女子,背着个巨大的竹篓,篓子里塞满了各种草药,脸上带着风尘,却难掩眉宇间的英气。她叫林婉儿,是个游走四方的护道者,专采山野药材,见识极广。
“王掌柜,”林婉儿抹了把额角的汗,从篓子里掏出一截干瘪的苦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