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这学徒才十六岁,脸上还带着稚气,粗布短褂的肘部磨出了洞,裤脚沾着泥,背上的药篓晃悠着,发出铜铲和竹篓碰撞的声响。
“先生,后山的女贞树我都看过了,果实还泛着青呢。”张阳抹了把脸上的汗,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,“这是林前辈托人捎来的信,说她过几日就到。”
王宁接过信,指尖触到油纸包上的温度——林婉儿总是这样,无论何时捎信,都会在油纸里裹些晒干的药草,这次是薄荷,清清凉凉的气息正好驱散秋燥。他展开信纸,上面只有一行字:“女贞未霜,采之无益,静待为佳。”
“看来得等霜降后才能采新的女贞子了。”王宁把信折好,放进贴身的口袋,“库房里的存货还够吗?”
张阳掰着手指头算:“本来够的,但这几日来抓药的人越来越多,孙老板又让人去钱老板那里抢货,现在药行里的女贞子都涨价了。”
王宁皱起眉。他知道钱多多是个精明的药材商人,谁给的价高就卖给谁。但他更清楚,孙玉国抢药不是为了治病,是为了断他的货源。
果然,傍晚时分,钱多多就来了。他穿着件藏青色绸缎马褂,手里拄着根镶玉的拐杖,进门时先打了个喷嚏——他有过敏性鼻炎,最怕药铺里的粉尘。
“王老板,开门见山吧。”钱多多掏出个算盘,噼里啪啦打了几下,“孙老板说了,女贞子他全要了,给的价是你的两倍。”
王宁正在炮制女贞子,一口大铁锅里,麸皮炒得发黄,他用长柄药铲把女贞子倒进去,翻炒时发出沙沙的声响。“钱老板做药材生意多年,该知道霜降前的女贞子药性不足。孙玉国要,就让他拿去。”
钱多多眯起眼睛,打量着王宁——这人身上总带着股药味,不像自己满身的檀香;手指粗糙,却比那些戴玉扳指的手更让人信服。他忽然压低声音:“实不相瞒,我留了些去年的陈货,霜降后采的,药效足。只是……”
“多少价?”王宁停下手里的活。
“价好说,但我有个条件。”钱多多往门口看了看,“孙玉国让刘二狗盯着我,这批药得半夜偷偷送过来。”
王宁点头应了。钱多多走后,张娜端着晚饭进来,她梳着圆髻,插着支银簪,围裙上绣着株当归图案——那是她嫁过来时,王宁亲手绣的,说当归寓意“应当归来”。
“我听雪丫头说,孙玉国又在捣乱?”张娜把一碗莲子羹放在王宁手边,“他那人,眼里只有银子,哪懂什么医者仁心。”
王宁舀了勺莲子羹,甜丝丝的味道里带着点苦味——张娜总爱在羹里加些莲子心,说是能清心火。“他要抢就让他抢,药是治病的,不是抢来囤积的。”
“对了,”张娜想起件事,“今天李伯来道谢,说他用你教的法子,把女贞子和枸杞泡在酒里,喝了几日,腰膝酸软好多了。”
王宁笑了。他想起李伯那天来的时候,弯腰都费劲,舌头胖大,是典型的肝肾阴虚。他当时就说:“泡酒后,女贞子的凉性会减些,更适合你。”
夜色渐深,百草堂的灯还亮着。王宁坐在灯下,翻看医案,旁边的竹匾里,炒好的女贞子泛着油亮的光泽,像一串串缩小的紫玛瑙。他不知道,此刻回春堂里,孙玉国正对着刘二狗和郑钦文发脾气。
“废物!连批像样的女贞子都弄不到!”孙玉国把一个茶杯摔在地上,碎片溅到郑钦文脚边,“明天你们就去后山,不管熟没熟,把能摘的都摘回来!我倒要看看,王宁没了药,还怎么跟我斗!”
刘二狗缩着脖子,眼神躲闪:“老板,听说后山的树是林前辈照看的,我们去摘……”
“一个女人家懂什么!”孙玉国打断他,“明天一早就去,摘不到就别回来!”
窗外,一轮残月挂在天上,照着百草堂门前那棵老银杏。几片叶子悠悠落下来,正好落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