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去时,百草堂里,王宁正把一颗枣塞进那妇人怀里孩子的嘴里。孩子含着枣,咯咯地笑起来,口水顺着嘴角流到王宁的手背上,温热的。他抬手擦了擦,指尖沾着点枣肉的甜香,抬头时,看见巷口的老枣树上,有片叶子正悠悠地往下落,朝着百草堂的方向。
日头偏西时,枣乡的风裹着股焦糊味。王雪蹲在百草堂门槛上,看着对面济生堂的烟囱——那烟是黑的,混着烧不透的煤渣味,和百草堂后院飘来的枣木香气格格不入。
“还在气呢?”张娜端着碗枣仁茶出来,瓷碗沿结着层浅褐色的茶垢。她把碗递给王雪时,鬓角的碎发滑下来,沾在刚熬完粥的额角上,带着点水汽。
王雪没接茶碗,脚边的青石板被她碾出个浅窝:“孙玉国太过分了!刚才刘二狗在街口说,咱的枣是用糖水浸过的,吃了要坏牙!”她抓起旁边的木耙子就想站起来,被张娜按住了手。
张娜的手心温温的,带着常年揉面的薄茧:“你哥去枣园了,临走前让我给你说个事儿。去年你风寒发烧,吃了三副药都退不下去,最后是靠啥好的?”
王雪愣了愣。去年那场病她记得清楚,浑身烫得像火炭,嗓子眼冒白烟,是王宁把枣肉蒸熟了,混着姜汁捣成泥,裹在粗布里给她贴在脚心,一夜就退了烧。那股又甜又辣的味道,现在想起来还在舌尖打转。
“是枣泥配生姜。”张娜把茶碗塞进她手里,“孙掌柜说啥不重要,要紧的是咱自己知道,这枣子能做啥。”她转身往柜台走,围裙下摆扫过药柜,带起一串细微的响动——那是抽屉里不同年份的枣干在相互碰撞。
这时,李婶扶着门框探进头来,脸比早上更红了,嘴唇干裂得像久旱的土地:“娜妹子,王掌柜在不?我这肚子……哎哟……”话没说完,就捂着肚子蹲了下去,粗布帕子从手里滑出来,掉在地上沾了层灰。
王雪赶紧扔了木耙子跑过去,想扶她却被甩开。李婶疼得额头冒汗,手在肚子上乱揉:“都怪我……刚才路过济生堂,孙掌柜说我这是虚不受补,给了包‘消胀散’,说是吃了就好……”
“他给你吃了啥?”张娜快步过来,指尖搭在李婶手腕上,另一只手掀开她的眼皮看了看,眉头渐渐蹙起,“这药里有巴豆!”
王雪吓得倒吸口凉气。她虽学医不久,也知道巴豆峻烈,像李婶这样脾胃虚弱的,沾一点就受不了。
“我去找他算账!”王雪转身就要冲出去,被张娜拉住了。
“先救人。”张娜的声音很稳,她扶着李婶往里屋走,“小雪,去后院陶瓮里取枣核,要陈了三年的那种,再抓一把炒麦芽。”
王雪跑进后院时,夕阳正斜斜地照在墙角的陶瓮上。陶瓮有半人高,上面盖着块青石板,边沿刻着圈模糊的枣花纹——这是林婉儿前年送来的,说枣核“陈三年,性始平”。她搬开石板,一股带着土腥气的微酸扑面而来,瓮里的枣核码得整整齐齐,按年份分了层,最底下那层泛着深沉的褐色。
“找到了吗?”前屋传来张娜的声音。
“来了!”王雪抓了把陈年枣核,又从药架上扯下把炒麦芽,跑回去时差点被门槛绊倒。
里屋的炕桌上,张娜已经生好了小炭炉,砂锅里的水正咕嘟冒泡。她接过枣核和麦芽,先用清水把枣核冲了冲,指尖捻起一颗对着光看——核上的纹路像老人脸上的皱纹,深且密。“这核得敲裂了煮,药效才出得来。”她从抽屉里拿出个铜杵,把枣核放在青石臼里轻轻捶着,发出笃笃的轻响,像春雨打在枣叶上。
李婶趴在炕上,疼得直哼哼,额头上的汗把枕头洇湿了一大片。“娜妹子,我是不是快不行了……”她的声音发颤,手死死抓着炕沿,指节泛白。
“别瞎说。”张娜把敲裂的枣核和麦芽倒进砂锅,又添了几片生姜,“您这是吃了峻烈的药,伤了脾胃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