绞杀,以不要命的姿态生生杀出了一条活路。
但,彼时的他们,之所以能够露出那种姿态,不仅仅是认识到了自身处境后的无奈选择,更重要的原因,是他们的身份。
他们是良家子,他们,拥有部曲、土地、兵器,受过兵法武艺的训练,他们敢于直立,只因他们有面对强暴不屈的底气,他们,是局势纷杂中的投机者,并非真正的造反者。
比之乱民,凉州子弟们明显少了些东西,那是一种狠厉,一种决绝,一种想要掀翻世界的急迫。
刚才的乱民们,他们有什么?他们凭什么对我等虎视眈眈,他们的底气,又在何处?难道是公孙度?那厮难道想做圣人?做那些野草一般贱民的庇护者?
他,难道要自绝于天下吗?
护卫头领越思考,心中疑虑越深,心跳愈发沉重,他觉得自己仿佛接触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,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。
“罢了,这天下大势,在朝堂诸公,在天子诸侯,非我所能置喙,还是专注眼前吧。”
到了最后,头领只得深深吐出一口气,摇摇头将过多的思绪甩出脑海,微微叹息道。
作为马日磾、赵岐这支朝廷使团的护卫骑兵,他们不仅仅肩负着护卫使团的安全责任,同时还肩负着为关中势力、亦或者大汉朝廷刺探、观察关东诸侯实力的任务。
此时的关中因为内战,兵乱,生产停滞,民众流离,正处于空前虚弱状态,除了顶了个正统名号,并没有号令诸侯的实力。
但在所谓乱世,正是比烂的时代。
郭李因为内战实力受损而心虚,深恐遭到诸侯轻视觊觎,殊不知关外情况也不容乐观。
河东被白波军席卷摧残,又遭受北上的黑山贼祸害,正是一片乱象,官府豪强顾此失彼,在白波军和黑山军的联合夹击下连战连败,只得关紧城门堡寨,彻底失去了对地方上的掌控。
河北,经历一次幽冀战争后,同样民生凋敝,此时大战在即,双方磨刀霍霍,整备兵马力图再战,若是僵持不下,怕是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。
关东情势既让他们唏嘘,也让这些自视正统的关中骑兵松了口气,关中虽然刚刚经过一场内乱,可始终还是天下名义上的中央,加上汉室的底蕴,多少能够压过关东的这些骄兵悍将。
两相比较下,让他们心中对郭李掌控下的朝廷重整天下多少有了些许信心。
然而,让这些凉州大兵没有想到的是,一向是天下边鄙,生产落后的幽州地区,竟然在公孙度的主政下焕发了新生。
明明才经黄巾与胡骑的兵乱,可幽州地区却没有表现出多少凋敝迹象,反而一派安乐平静之相。
道路上商旅不绝,一辆辆大车上载满货物转运,地方上农民积极生产,一处处坞堡被推平重建,作为发源地的关中都极为少见的耧车,在幽州反而随处可见,沽水之畔的巨大水轮转动不停,机械的轰鸣响彻两岸。
人们脸上并没有多少身处乱世的仓皇,反而对他们这些外州之人表现出了些许骄傲之态,他们谈论的不再是大汉朝廷的去向过往,反而是辽东的改革,三韩的战事,农庄的建立,工坊的生产。
人们不再将自己视为天子治下的子民,而是以燕人自居。
官吏、商旅、百姓对公孙度极为拥护,大有在公孙度的领导下吞并天下的气势。
可以说,在这些骑兵看来,仅仅公孙度在幽州表露出的实力就足以与那空虚的关中势力相抗衡,更不用说此时发生的公孙度与袁绍之间的河北之主的战争了。
以幽州的民心归附,若是加上河北这等大州得手,幽冀在手,天下还有谁人可当?公孙度定然势大难制!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