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分过后的第三日,南方小镇的风还带着湿冷的余韵,但阳光已开始变得执着。
第一辆流动糖果车停在镇口老槐树下,引擎盖掀开,技师蹲在一旁满头大汗。
“怪了……原装齿轮根本没动过,数据一切正常。”技师拧紧最后一颗螺丝,语气里透着不解,“可就是这枚新装进去的老齿轮,温度越来越高,像在……发热?”
围观的学徒们屏息凝神,目光死死盯着那枚锈迹斑斑的7号齿轮——它正被嵌入搅拌机传动轴深处,表面氧化层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、剥落,仿佛某种沉睡多年的生物正在苏醒。
陆寒站在车旁,一言不发。
他摘下手套,从保温箱里取出一小碟刚熬好的柠檬糖浆,蘸上棉布,缓缓擦拭齿轮边缘。
动作极轻,却精准地沿着每一道刻痕抚过——那是苏悦生前的习惯:每次熬完糖,她都会用同样的方式清洁铜锅,说“糖要干净,心才不会涩”。
人群寂静无声。
忽然,整台机器猛地一震。
嗡——
低沉而稳定的嗡鸣自底盘升起,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心跳。
搅拌臂自行缓缓转动,糖浆泵同步启动,喷嘴轻颤,洒出一圈晶莹剔透的糖丝,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。
“动了!它自己动了!”有学徒惊叫出声。
萌萌却只是踮起脚尖,小手轻轻贴在传动轴外壳上,闭眼片刻,然后睁开,认真地说:“它记得妈妈的手劲。”
陆寒垂眸看着儿子,喉结微动。
当晚,程远坐在基金会数据中心的玻璃房内,屏幕闪烁如星河。
他调取了过去七个月全国三百二十一辆游牧糖果车的运行日志,指尖飞快划过时间轴。
每当某地“心声亭”录音量激增,或默语课堂首次出现学生开口说话,对应区域的糖果车便会无预警提速12%,工作时长自动延长47分钟,且机械故障率降至近乎为零。
更诡异的是——这些车辆从未接收任何远程指令。
“不是程序控制……是共振。”程远喃喃自语,翻到苏悦遗留手稿的最后一页。
泛黄纸张边缘有一行细小批注,墨迹已淡,却清晰可辨:
“糖不是药,是回音壁;机器不是工具,是脉搏计。”
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。
次日清晨,会议室内,程远提出一项大胆提案:“将所有糖果车传动系统改为手动发条式。我们需要让每一次搅动都承载体温,让每一颗糖都有‘人的痕迹’。”
众人哗然。
“效率会下降至少三成!”
“偏远地区补给困难,人力操作不可持续!”
质疑声四起,唯有陆寒沉默良久,最终点头。
“改。”
当天夜里,首台改装完成的糖果车静静停在空旷广场。
月光洒落,金属曲柄泛着冷光。
陆寒独自走上前,握住摇杆。
一圈、两圈……他数着,手臂稳定而缓慢。
第三十六圈。
机器轰然启动,灯光全亮,喇叭无声,但空气中仿佛响起一段熟悉的旋律——那是苏悦最后一次为他煮糖的那个夜晚,灶火跳跃,她一边搅动铜锅一边哼唱的童谣。
他闭上眼,肩背微颤,却没有停下。
三天后,西北边境的荒漠村落扬起了沙尘。
萌萌牵着陆寒的手,走过干裂的土地。
这里的孩子眼神空洞,嘴唇皴裂,因世代水源争端而陷入集体性沉默。
村中老人说:“他们忘了怎么哭,也忘了怎么笑。”
释语糖心理援助计划第一课,无人响应。<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