着他额前几缕黑发,露出一张年轻,却已刻满坚毅与风霜的脸庞。
他的右手,紧紧按在腰间那柄,以粗麻布包裹的横刀刀柄上。
隔着麻布,那名为“斩机”的古刀刀柄处镶嵌的绿松石,正传来持续不绝的温热,如同沉睡凶兽的心脏在缓慢搏动。
这悸动与他血脉中某种潜藏的力量隐隐呼应,带着一种冰冷的诱惑,催促着杀戮。
他微微阖眼,强迫自己凝神静气,将那股躁动压下。
他能感受到身旁孙二狗目光的决绝,也能感受到身后这精锐身上散发出,如同绷紧弓弦般的战意。
他在脑中再次推演。
孙二狗的诱敌,张五郎的狙杀,老蔫巴的堵截,以及自己这最后一击,不能有丝毫差错。
此战,不仅关乎生死,更关乎他能否在这强敌环伺的河西,真正扎下第一根楔子。
当天日高悬,那抹鱼肚白终于挣扎着扩散,西方天际,谷地中的景物轮廓逐渐清晰起来。
李骁猛地睁开眼,眼中再无半分波澜,只剩下冰封般的冷静。
他朝孙二狗微微颔首。
孙二狗咧嘴,露出一口被风沙磨损的黄牙,脸上那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疤痕随之扭动,更添几分悍野,他猛地一挥手,低吼道。
“弟兄们,上路了!”
前线的士兵,应声而动。
他们脱下显眼的唐军制式札甲,换上杂色的皮袄或粗布战袄,武器也换成了商队护卫常用的式样。
他们驱赶着十几匹驮负沉重货囊的骆驼和矮种驮马,慢吞吞地走出了岩群的掩护,进入了开阔的“葫芦肚”。
他们故意让驮畜发出疲惫的嘶鸣,队伍拉得很长,显得松散而疲惫。
货囊堆得高高的,上层隐约可见色彩鲜亮的绢帛和灰白色的盐块,在晨曦微光中闪烁着诱人的光泽。
几乎在这支“商队”完全暴露在谷地中的同时,谷地另一端,遥远的地平线上。
一道低矮的烟尘如同贴地腾起的黄云,缓缓升起。
来了。
孙二狗心脏猛地一缩,随即又狂跳起来,血液奔涌的声音在耳中轰鸣。
他按照预定的计划,用尽平生力气,发出一种近乎变调的、充满惊惶的嘶喊?
“是吐蕃狗,快跑啊,货不要了,保命要紧!”
声音在空旷的谷地中回荡,显得异常刺耳。
“商队”瞬间“炸营”。
有人惊慌地割断驮马的绳索,任由沉重的货囊翻滚落地,精美的蜀锦和洁白的盐散落一地。
有人像是吓破了胆,掉头就向谷内深处“逃窜”,队形彻底崩溃,如同被捣毁了巢穴的蚂蚁。
然而,在这看似极度混乱的逃亡中,每一个老兵都像最狡猾的狐狸,用眼角的余光死死锁定着那团越来越近的烟尘。
他们是饵,是献给饿狼的血肉,必须足够真实,足够诱人。
烟尘迅速逼近,化为百余骑奔腾的身影。
吐蕃骑兵,高原炽烈的阳光和严酷的风沙在他们脸上刻下了深重的沟壑,皮肤黝黑皲裂,嘴唇因长期缺乏蔬菜而泛着紫色。
他们的眼神混合着野性的凶悍,对掠夺的渴望以及一种对唐地富庶的深深嫉妒。
为首的百夫长格外醒目。
他体型魁梧如山熊,披着一件不知从哪个唐军军官身上剥下来的,已是血迹斑斑的明光铠,与他下身吐蕃式的甲胄显得不伦不类。
他手中握着一柄弧度惊人的厚重弯刀,刀柄上缠着磨损的皮条,刀背靠近刀尖处挂着几个小铁环,挥舞时会发出摄人心魄的轻响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