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宝,寒秋。
河西道,野马泉。
天地间最后一丝暖意,已被戈壁的夜风抽干。
枯草上凝着白霜,在渐露的晨曦中闪着冷光。
野马泉谷地静静匍匐,像一头蛰伏的巨兽。
葫芦形的谷口狭窄逼仄。
两侧山峦在灰蒙蒙的天色中,显出狰狞的轮廓。
嶙峋的岩石如同巨兽肋骨的化石。
风是这里唯一的主人。
它永无止境地呼啸着,卷起沙砾。
抽打在岩石和冰冷甲胄上,发出细密而坚硬的声响,如同无数细小的沙槌在演奏死亡的序曲。
在这片看似死寂的杀戮之地,数百颗心脏,在沉重的甲胄下搏动。
左侧山腰,一处被枯草和石块巧妙伪装的浅坑内,神射队队正张五郎缓缓调整着呼吸。
他年约三十,面容被边塞风沙侵蚀得如同粗糙的岩画,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。
他伸出布满老茧和冻疮的手指,轻轻拨开面前的枯草。
视线丈量着下方谷地的每一寸土地。
他身后,二十名箭手如同石雕般纹丝不动,只有眼珠在黑暗中偶尔转动,映照着即将到来的天光。
一个年轻的箭手,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,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。
下意识地反复摩挲着桑木弓臂光滑的曲面,指尖感受着牛筋弦的紧绷。
“稳住气息。”
张五郎头也不回,声音压得极低,几乎被风声吞没。
“手指离弦,莫要冻僵,听骨笛,瞄头羊。”
他的话语简短,带着边军老卒特有的沉稳。
那年轻箭手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,努力让颤抖的手指平静下来。
谷口内侧,乱石堆的阴影下,老蔫巴将半边脸贴在他那面包铁木盾上。
盾面上满是刀劈箭凿的痕迹,记录着无数次的生死搏杀。
他年近五十,鬓角已斑白,身躯不再挺拔,但那双看着手下新兵的眼睛,却依然浑浊而锐利。
他看到身边一个嘴唇发青的年轻盾手。
“咳。”
老蔫巴轻咳一声,那盾手猛地一颤,抬起头。
眼中满是惊惶。
老蔫巴没骂他,只是用像磨刀石一样粗粝的声音说。
“娃,怕不丢人,是个人都怕,可待会儿吐蕃狗冲过来,你越怕,死得越快,把盾抵稳了,肩膀顶死,就当后面是你家刚砌的土墙,墙后面是你娘,你妹子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其他几张同样紧张的脸。
“长矛攥紧喽,从盾缝里往外捅,别瞎晃悠,记住,咱们退了,甘州城里的婆娘娃娃,就得挨刀。”
他的话没有激昂的语调,却像沉重的磐石,稍稍压住了士兵们心头的恐慌。
他们再次检查了脚下那些绷紧的绊马索,确认陷坑上的浮土和枯草与周围别无二致。
谷地出口,一片巨大的风化岩群背后,是死亡般的寂静。
精选的横刀手倚靠着冰冷的岩石,席地而坐。
没有人交谈,甚至连咳嗽都压抑在胸腔里。
只有粗重的呼吸在面甲,下形成白雾,又迅速被寒风吹散。
金属甲叶随着轻微的移动,发出细碎的磕碰声,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。
李骁没有坐。
他站立在岩群的阴影边缘,身姿挺拔如孤崖上的青松。
他身着玄色明光铠,胸前的圆形护心镜在微光下泛着幽暗的冷光。
他没有戴头盔,冷风吹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