矢的箭杆开裂,箭羽脱落。
仅有少量看起来稍好的装备,也蒙着厚厚的灰尘,显然久未动用。
“监军大人,请体凉,边镇艰苦,朝廷拨付的军械,本就有限,加之年久失修,吐蕃时有骚扰,损耗也大。”
陈元礼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解释,声音因疼痛而虚弱。
李骁没有理会,走到一堆锈死的弩机前,伸手摸了摸。
他又用脚踢了踢一堆散落的横刀,发出叮当的脆响。
随后,他们转向粮仓。
粮仓的情况更令人触目惊心。
偌大的仓廪,存粮远不及账册记录的一半,且多为陈年粟米。
颜色暗黄,用手插入米袋,能感受到明显的沙石硌手。
更有不少米袋已经板结,掰开后散发出霉变气味。
盐巴只剩下缸底浅浅一层,色泽浑浊。
盛放油脂的陶瓮大多空空如也,仅有的小半瓮。
“监军明鉴!”
陈元礼见状,声音带上了哭腔。
“非是下官不尽心,实在是,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,朝廷补给时断时续,路途遥远,损耗颇多,上官亦多有克扣,吐蕃游骑不时骚扰,屯田收成寥寥,在下,就任时便是如此,下官人微言轻,实在是,无能为力啊!”
李骁抓起一把霉变的粟米,在指尖慢慢捻碎,那粉末簌簌落下。
他的脸色阴沉,目光从空瘪的粮囤,移到陈元礼惶恐而苍白的脸上,久久不语。
“陈元礼。”
他的声音依旧平静,却让陈元礼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。
“军械如此,粮秣如此,若明日吐蕃游骑突至,你是打算用这些锈刀烂甲去抵挡,还是指望这霉米能噎死敌人?”
陈元礼腿一软,几乎瘫倒,被孙二狗一把架住。
“过往种种,我可以暂不深究。”
李骁打断他可能的哭诉,语气斩钉截铁。
“但从此刻起,一粒米,一片甲,都需用在刀刃上,老蔫巴!”
“在!”
老蔫巴上前一步,躬身听令。
“由你暂代仓曹参军一职,孙二狗协理,即刻起,清点所有军械、粮秣、物资,重新造册。”
“凡有贪墨、损坏、遗失,一追到底,陈元礼,你熟悉情况,从旁协助,戴罪立功。”
李骁的命令清晰果断,不容任何置疑。
陈元礼面色灰败,冷汗涔涔,却只能连连称是。
他明白,自己那点可怜的权柄,在这一刻被彻底剥夺。
李骁随即下令,将霉变最严重的粮食单独封存,记录在案。
尚能食用的进行仔细筛捡,去除沙石。
军械则分类处置,能修复的立即组织人手尝试修复。
完全报废的登记后集中存放,等待回炉重造或另作他用。
日头升高,带来些许暖意,但屯田区所在的谷地,依旧弥漫着贫瘠与荒凉。
土地大面积龟裂,如同久旱老人脸上的皱纹。
稀疏枯黄的作物在干涸的田垄间艰难挣扎。
一条几乎断流的小溪,河床大部裸露,泥土干硬发白。
原本用于引水的水渠多处坍塌,渠底堆积着泥沙和枯草。
居住在低矮土坯房和破烂窝棚里的民户,见到官兵到来,如同受惊的兔子,纷纷躲藏起来。
从门缝和草帘后,投来充满警惕,恐惧和长期饥饿,造成的麻木目光。
孩童们大多赤身裸体或仅着无法蔽体的破布,瘦骨嶙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