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风裹着残火的灼热与松针的清苦,在山岩间反复打转。无根生指尖摩挲着袖口暗纹——那是一道极淡的星芒纹路,与耀星社骨干服饰上的标识同源,只是更繁复些,此刻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他听到“诚”字时那丝转瞬即逝的复杂,已彻底被探究与挑衅取代,身体微微前倾,墨色长衫下摆扫过岩面青苔,带起几点细碎的水珠,原本噙在嘴角的漫不经心笑意淡成了一道冷线,眼神却愈发锐利,像两把刚从寒潭里捞出来的刀,直直扎向罗恩的眼底:“本心?渡者,你总说秉持本心救人,可你有没有真正想过——去年秋,西北荒原那片被烧得焦黑的胡杨林里,那个守着半箱门派典籍、浑身是血的老修士?”
他刻意顿了顿,声音压得低了些,带着一种拆解伤疤般的诡辩意味,连呼吸都慢了半拍,像是在唤醒一段刻意被遗忘的记忆:“那老修士发髻散了,道袍被烧得只剩半片,手里攥着的典籍封皮都焦了,却还在往自己身上引炁——他要自爆,要和抢典籍的盗匪同归于尽。你呢?你隔着三里地破开空间,一道Room力场强行掐断他的炁劲,把他从火海里拖出来,连他嘶喊的‘让我死’都没听完。你可曾问过他,是否愿意要你给的‘生’?”
无根生抬手,虚虚按在自己心口,语气里添了几分嘲弄,指尖甚至还带着细微的晃动,像是在模仿老修士当时的绝望:“他选的路是死路,却是他守了一辈子道心认定的‘归途’——典籍在,宗门的根就在,他死了,根还能留下。可你凭着你的‘本心’,把他从‘归途’上硬生生拽回来,塞进你那所谓的‘安稳’庇护点里。我听说,他如今每日就坐在窗边,对着那箱没被抢走的典籍发呆,连翻页的力气都没有,偶尔还会突然抓着人问‘胡杨林的火灭了吗’。这就是你说的‘救’?”
他猛地抬高声音,山岩下的灰烬被风吹得腾空而起,像一场细小的黑雪:“你把你的‘道’,你的‘活着总比死了好’的意志,强压在他的道心上,逼着他接受你规划的‘安稳’。这和那些旧宗门用‘门规’捆着弟子、不让他们走自己想走的路,和那些世家用‘传承’逼着子弟联姻、不管他们愿不愿意,又有什么本质区别?”
“何为人?”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蹦出来时,带着一种近乎凛冽的质问,连周围的山风都似乎顿了一下,“是人,就该有选‘死’的自由!就该有走完自己选的路的权利!哪怕那条路是悬崖,是火海,那也是他自己选的!你连这点都不懂,还敢谈什么‘为人’之道?”
罗恩迎着那道锐利的目光,没有后退半步。素白的衣袍在风里绷得笔直,衣角扫过地上的碎石,却连一丝褶皱都没有。他的视线没有直接回视无根生,而是缓缓掠过山岩下的人群,落在身后不远处——那里,刚才被端木瑛用蓝手稳住神魂的年轻护卫,正用没受伤的左手,死死扶着断了右腿的同伴。那年轻护卫的手还在抖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脸上还沾着未擦干净的血污,却在看到同伴清醒时,偷偷用袖口蹭了蹭眼角,泪痕在路灯下泛着水光,眼底没有半分绝望,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,像两簇刚被雨水浇过、却又重新燃起来的小火苗。
这抹鲜活的求生欲,像一道暖流淌过罗恩的心底,他原本平静的声音里添了几分温度,清晰得像山涧里刚融化的溪流,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笃定:“我救的,从来不是某种被规划好的‘安稳生路’,也不是某种必须按我的意志走的‘人生’。”
他抬手,指尖轻轻指向那两名护卫,动作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连语气都软了些:“我救的,是他此刻攥着同伴胳膊的力气,是他眼里还没熄灭的‘想活下去’的光,是他们被追杀者硬生生剥夺的‘选择生’的权利。刚才耀星社的人围着端木瑛,拿着淬毒的刀,捏着搜魂的诀,有问过她‘愿不愿意交出双全手’吗?有给过她‘要么活、要么死’之外的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