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一门后山的静室藏在老松间,子时的山风裹着夜露,掠过窗棂上的缠枝莲纹,梨木边框发出轻细的“沙沙”声,像两人间未开口的闲话。月光透过纹路筛进来,在青砖地铺成流动的银斑,落在同坐于案前的两人身上——左若童没居主位,只随意靠在窗边的软垫上,罗恩也不是拘谨的蒲团坐姿,而是拉了张木凳坐在案侧,两人之间的距离,不过一臂之遥。
室中那盏前朝青釉灯台放在案中央,昏黄光晕均匀拢着两人,灯芯燃得缓,偶尔爆起的灯花,倒成了对话间的轻响。案上白瓷香炉里,陈年沉香的烟丝细如蚕丝,没偏向任何一方,就那样在两人之间盘旋,混着空气里若有若无的松针香,让这静室少了几分肃穆,多了些知己对谈的松弛。
左若童穿的素色道袍还是旧的,领口针脚细密,是早年故人所缝,只是此刻没束腰带,墨玉腰佩随意搭在案角,玉上云纹在灯影里随呼吸轻晃。他没挺直腰背,而是微微倾着身,目光落在案上摊开的逆生三重典籍上,语气里没有往日的沉稳威严,倒多了些探讨的随意:“你这几个月从江南跑到关外,救端木瑛时要应对端木家的禁制,寻周圣又得在风沙里辨踪迹,想必对‘炁’的收放,有了些新感触?”
罗恩指尖搭在典籍边缘,指腹摩挲着泛黄纸页上的朱砂经脉图,顺着他的话头接道:“确实。在漠北护着流民避祸时,曾遇过一场沙暴,寻常炁息外放挡沙,耗得极快。后来试着让炁息贴在衣料上,像晨露沾着草叶那样,反倒省了不少力——现在想来,倒和你说的‘贴近本质’有些像。”
左若童闻言抬眼,眼里有了笑意,抬手从案上拿起一枚松针,指尖轻轻一捻,一缕极淡的白色炁息便裹住了松针。那炁息没刻意塑形,只是随着松针的纹路流转,连针尖的细芒都透着温润:“我这数月在静室里,倒也没只对着典籍死磕。每日寅时在松间吐纳,看晨露从松针滑落,忽然想通——从前总追求炁息纯粹无垢,以为那是‘升华’,其实是走了岔路。真正的‘升华’,该是让炁息顺着本质走,像松针要向上长,露珠要向下落,不用刻意强求。”
说着,他指尖一松,那缕炁息没消散,反倒轻轻飘向罗恩。罗恩抬手虚托,炁息落在他掌心,触到的瞬间,竟和他之前在沙暴里用的炁息隐隐呼应。他试着让这缕炁息绕着自己的指尖转了圈,没学左若童之前的变幻,只是让它贴着指缝流动,像水流过石缝:“这么看,‘升华之境’不是境界上的碾压,而是更懂怎么‘顺势’。比如应对王家那些阴毒的术法,若用磅礴炁息硬抗,反倒会被他们的毒炁缠上;若让炁息贴着经脉走,像溪流绕开石头,倒能避开不少暗招。”
左若童听得点头,伸手从案上的茶罐里捻了些茶叶,随手丢进两人面前的白瓷杯里,又提起热水壶斟茶。水汽氤氲里,他指着典籍上的任脉图:“你看这任脉,从会阴到承浆,从前我总觉得要让炁息‘填满’它才对,后来观星时发现,北斗七星的流转不是满的,有疏有密。人体经脉也该如此,炁息不用满,顺着脉路的虚实走,反倒更顺。”
罗恩端起茶杯,温热的茶水沾着唇,茶香里混着松针的清冽。他顺着左若童的手指看向任脉图,想起之前为流民疗伤时,曾遇过一个经脉堵塞的老人,强行输炁反而让他不适,后来试着让炁息像水滴渗土那样慢慢透进去,倒有了好转:“你这么一说,我倒想起那个老人。经脉就像久旱的土地,猛灌水会冲坏土层,细水长流反倒能渗进去。看来不管是对敌还是救人,‘顺势’都是根本。”
“可不是么。”左若童喝了口茶,目光转向窗外的老松,月光落在松枝上,像覆了层薄霜,“之前还在想,怎么让护山大阵的炁息和天地灵气更合,现在倒有了头绪——不用刻意催动大阵的力量,让阵眼的炁息顺着山间的风、松间的露走,反而能借天地之力。王家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