瑾也跟着笑起来,把草哨子小心翼翼地放进长衫内袋,贴在胸口:“谢谢您,这哨子我很喜欢。”
直到罗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陆瑾才恋恋不舍地跟上来。走了几步,他回头望了一眼,见那孩子正捧着麦饼,小口小口地啃着,老妇人在一旁轻轻拍着她的背,心里忽然暖融融的。
又走了约莫两个时辰,前方隐约出现了城镇的轮廓。走近些才见,镇口立着个斑驳的木牌,上面用朱漆写着“清溪镇”三个字,只是朱漆大半已经脱落,露出底下的木头纹路。镇子里倒有几分生气,街边的铺子大多开着门,有的挂着“洋布庄”的招牌,有的门口摆着留声机,唱着婉转的戏词;不远处的巷口,有座新式学堂,青砖瓦房,窗户是玻璃做的,几个穿着学生装的孩子正背着书包跑出来,嘴里说着“德先生”“赛先生”之类的新鲜词。
可这西洋风气的背后,是更多底层百姓的挣扎。街角的馄饨摊前,摊主是个瘸腿的汉子,正佝偻着身子揉面,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,掉进面团里,他只是胡乱擦了擦;巷子里,个穿粗布衣裳的妇人正抱着哭闹的孩子,低声哄着,孩子的哭声嘶哑,像是饿极了,妇人只能把空了的奶袋塞进孩子嘴里,眼眶红红的。
陆瑾看得目不暇接,看到个洋人骑着高头大马从街上经过时,他忍不住拉了拉林小满的衣袖,压低声音道:“你看那洋人的马,比咱们山门里的枣红马还高!”林小满也凑过来,眼睛瞪得圆圆的,连握着剑柄的手都松了些。姓陈的弟子则皱着眉,看着洋布庄门口的招牌,低声道:“听说洋布又便宜又耐穿,再这么下去,镇上的布坊怕是要活不下去了。”
罗恩走在最前,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一切。风里带着尘土味与远处工厂飘来的煤烟味,他微微侧头,鼻尖动了动,像是在分辨空气中的气息。乱世的景象于他而言,不过是历史长河中一段熟悉的涟漪——他见过比这更惨烈的战火,也见过更荒唐的世道。偶尔遇到熟悉的风物,他会停下脚步,指尖轻点路边的一棵老槐树,道:“这树有五十年树龄了,树干上的纹路是被雷劈过的痕迹,当年应是救过躲雨的路人。”或是看到街边卖的糖画,便淡淡点评:“清溪镇的糖画用的是麦芽糖,比别处的多熬了半个时辰,更脆些。”言语间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洞察力,让身后的几人听得连连点头。
行至镇东头,远处突然冒出几根黑色的烟囱,正源源不断地往天上喷着灰白的烟雾,烟雾被风吹散,笼罩在半空中,像是给镇子罩了层薄纱。陆瑾立刻踮起脚尖,指着烟囱的方向,眼睛亮得像星星:“师叔!您看那新式工厂的烟囱,整日冒烟,我听山下的货郎说,里面的机器能织出许多洋布,一天织的布比得上十个织女织一个月!”
罗恩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,目光落在那几根烟囱上,眼底的微光轻轻晃动。他唇角微弯,声音依旧淡然:“生产力之变革,终究会冲刷旧有格局。”他顿了顿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墨玉坠子,“只是这变革里,有百姓的生计,也有势力的博弈,利与弊,往往相伴而生。”他没有再多说,可这简短的几句话,却让陆瑾等人陷入了思索——陆瑾摸了摸胸口的草哨子,想起破庙里的流民,忽然懂了“弊”字背后的重量;林小满挠了挠头,似懂非懂地看着烟囱,姓陈的弟子则叹了口气,望着工厂的方向,若有所思。
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,队伍进入了一片僻静的山林。山林里的树木枝繁叶茂,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,在地上投出细碎的光斑。罗恩的脚步突然微顿,墨玉坠子轻轻颤动了一下,表面泛起极淡的青芒——那是感知到周遭灵力波动的迹象。他抬起头,目光似无意地扫过远处的树梢,眼角的余光瞥见树梢后藏着的衣角,随即又恢复了平静,继续往前走,只是脚步比之前慢了些,像是在欣赏林间的风景。
陆瑾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