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尘镇的天,像一块永远洗不干净的灰黄抹布。
阿宁和王浩蹲在土屋后那片灰白的田垄边,小心地给几株叶片肥厚、叶脉暗红的“清神草”
幼苗培土。
指尖传来的微凉土腥气,裤袋里琉璃碎片持续而温和的温热搏动,都无法完全驱散自那道转瞬即逝的青影划过天际后,萦绕在两人心头的巨大震撼和……挥之不去的茫然。
“在凡人活不下去的地方……”
“也在人心够不到的地方……”
老周头那沙哑低沉、带着无尽苍凉的话语,如同冰冷的烙印,深深刻在记忆里。
那道撕裂暮色的青影,则像一把钥匙,打开了潘多拉魔盒,释放出令人窒息的渴望和同样沉重的恐惧。
几天后,一个熟悉的身影再次搅动了落尘镇沉闷的空气。
是那个满身风尘、裹着油腻皮袄的货郎。
他那头瘦骨嶙峋的驮兽打着响鼻,驮着两个巨大的破筐,停在街口。
筐里的货色依旧稀拉寒酸,但他那张被风沙刻满沟壑的脸上,却比上次多了一丝难以掩饰的亢奋和……一丝不易察觉的惊魂未定。
阿宁和王浩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凑了上去。
货郎这次没喝酒,但眼珠子亮得惊人,看见他们,不等阿宁拿出“苦牙尖”
当引子,就主动压低了声音,带着浓重的异地口音和一股子急于倾诉的冲动:
“嘿!
小崽子!
又碰上你们了!
正好!
跟你们说道说道!
老子这次……可算是开了眼了!”
他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,仿佛怕被什么东西听见,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一种混杂着炫耀和后怕的颤抖,“前些天……路过‘望仙坡’!
你们知道那鬼地方吧?离这往西……百多里地!
荒得鸟不拉屎!
就一个大土包!”
“望仙坡?”
阿宁的心猛地一跳!
这地名本身就带着一种指向性!
裤袋里的琉璃碎片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,传来一阵清晰的温热悸动。
“对!
就那破地方!”
货郎唾沫星子横飞,“老子那天贪赶路,天擦黑才到坡下!
想着找个背风的地儿凑合一宿!
刚把老伙计(指驮兽)拴好,拿出干粮……”
他猛地吸了一口气,眼睛瞪得溜圆,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惊悚的时刻,“……就看见一道‘光’!
唰——!
就从那天上!
贴着那大土包的尖儿!
飞过去了!”
货郎枯瘦的手指激动地比划着,在昏黄的空气中划出一道歪斜的轨迹。
“啥光?”
王浩扶了扶眼镜,破碎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鹰,紧紧盯着货郎的表情,不放过一丝细节。
“啥光?”
货郎被问得一噎,随即更激动了,“还能啥光?!
贼亮!
贼快!
青乎乎的!
不对!
带点绿!
也不对!
哎呀!
说不上来!
反正不是雷!
不是火!
嗖一下就没了!
比老鹰扑兔子还快十倍!
百倍!”
他努力回忆着,脸上带着一种被出认知事物冲击后的茫然和亢奋,“那动静!
咻——!
跟刀子划破布似的!
刺得老子耳朵根子麻!
老伙计吓得直接跪了!
差点把老子的货都掀翻!”
阿宁的呼吸瞬间屏住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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