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放他娘的屁!”
李铁柱低声啐了一句,语气却不由自主地放得更软,“二狗懂个球!
火车是好东西,跑得飞快,拉着哥去个好地方,完了还能把哥全须全尾地拉回来。
听话,在家帮着娘,看好咱的鸡,等哥回来,给你带城里娃娃吃的糖疙瘩。”
“真……真的?”
小丫被“糖疙瘩”
暂时吸引了注意力,抽噎着问。
“哥啥时候骗过你?”
李铁柱用力点头,站起身,不敢再看妹妹那双容易相信的眼睛。
他把碗塞回母亲手里,触到她冰凉的手指,心里又是一揪。
“娘,”
他喉结滚动了一下,“我……我得走了,赶早班车去县里火车站。”
李母的嘴唇哆嗦着,那碗粥在她手里晃得更厉害,几乎要拿不住。
她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,才从喉咙里挤出声音:“……东西……都带齐了?钱……钱藏好了?千万……千万捂严实了……别叫人摸了去……听说火车上……三只手多……”
“藏好了,娘,您放心,缝在裤衩里了,丢不了。”
李铁柱拍了拍裤腰,故作轻松,但那动作僵硬无比。
“路上……别跟生人说话……别吃别人给的东西……睡觉……睡觉也得睁着一只眼……”
李母的叮嘱破碎而急促,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无尽的担忧,“到了地方……赶紧……赶紧找地方落脚……别省那点住店钱……找……找国营的招待所……安全……”
“哎,知道了,娘。”
李铁柱一一应着,感觉那些话语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,既温暖又窒息。
“柱儿……”
李母的声音突然带上了哭音,她猛地抓住儿子的胳膊,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,“要不……要不咱不去了……行不?钱……钱咱不要了……镯子……娘不要了……咱娘仨……喝稀粥也能活……娘怕……娘这心里……慌得厉害……”
李铁柱闭上眼,深吸了一口满是柴火味的空气,再睁开时,眼神里只剩下硬撑着的决绝:“娘!
都到这地步了,咋能说不去就不去?那钱、那镯子,是咱家的命!
我必须去!
必须给您挣回来!”
他轻轻挣开母亲的手,力道不大,却异常坚定。
转身拿起那个干瘪的背包,挎在肩上。
就在这时,院门外传来一阵粗重的脚步声和略带憨气的喊声:“铁柱!
铁柱哥!
弄好了没?俺来送你去村口!”
是大壮。
他咧着嘴跑进来,看到屋里这阵势,笑容僵在脸上,搓着手,有点不知所措:“婶子……小丫……俺……俺来送送铁柱哥……”
李铁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赶紧迎上去,用力拍了拍大壮结实的胳膊:“大壮,来得正好!
家里……我就交给你了!
鸡蛋那摊子,你多费心,按我之前说的收,按我说的价卖,一天一结账,账本记清楚就行!”
大壮把胸脯拍得砰砰响:“铁柱哥你放心!
有俺在,出不了岔子!
谁敢来捣乱,俺捶死他!
婶子和小丫,俺一天来看三遍!
保证饿不着冻不着!”
李铁柱点点头,又看向母亲和妹妹:“娘,小丫,我走了。
有大壮照应着,你们别怕。”
他不再犹豫,怕再犹豫一秒,自己就会真的迈不开腿。
他猛地转身,大步流星地朝外走,背包一下下拍打着他的后腰。
“柱儿——!”
李母凄厉的喊声追了出来,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绝望。
李铁柱脚步一顿,没有回头。<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