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一抹残阳如同弥留之际的血渍,挣扎着湮没在太行山铁灰色的棱线之后。
巨大的、无声的黑暗,随即如同浓稠的墨汁,迅渗透并吞噬了天地间的每一道缝隙。
今夜无月,唯有凛冽的朔风,如同无数冤魂的呜咽,永无止境地刮过荒芜的山脊、冰封的河床和死寂的村庄,卷起的雪沫和沙尘,抽打在万物之上,出细碎而令人心悸的声响。
这是一个被刻意抹去了光亮的夜晚。
清水根据地,这座往日里即便在深夜也会零星闪烁着生命火光的山区,此刻却沉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、令人窒息的死寂。
所有的灯火都被严格管制,所有的声响都被压抑到极限。
但这种死寂,并非沉睡,而是一头蛰伏的巨兽在动致命扑击前,那屏住呼吸、收紧肌肉的极致状态。
在指挥部那间更是昏暗如墨的堂屋里,只有一盏被厚布罩住了大半的煤油灯,在桌案上投射出一圈微弱而颤抖的光晕。
陈征如同化作了桌上那部沉默的电话机和电台旁的一尊雕塑,脊背挺得笔直,一动不动。
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份早已烂熟于心的电文纸,目光却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土墙,投向了西方那片被无尽黑暗笼罩的、名为“鹰栖”
的区域。
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草的焦苦味、冰凉的金属器械味,以及一种几乎凝成实质的、名为“等待”
的煎熬。
每一声窗外风过的呼啸,都像是秒针在心脏上划过的刻度。
政委安静地坐在角落,借着那一点微光,再次审视着兵力部署图;老周则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,偶尔进出,用最低的声音汇报着最后一刻的情报更新:“……第四旅团本部无异常调动……‘鹰栖’敌军例行换防已完成……内线确认,青木中队仍在营区……”
时间,在这极致的压抑中,一分一秒地缓慢爬行,沉重得如同拖拽着铁链。
与此同时,在远离指挥部、更靠近封锁线的无数条隐秘山径、干涸河谷、以及积雪的林地里,庞大的攻击集群正在沉默地蠕动。
主力团的战士们,几乎是脚尖贴着前人的脚跟,排成一条条无声的长龙,向着预定的攻击出阵地迂回前进。
没有口令,没有火光,只有粗布棉袄摩擦枯枝的窸窣声、装备偶尔轻微碰撞的金属声、以及被寒风瞬间卷走的沉重呼吸声。
每个人都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擂鼓般的跳动。
新兵紧握着老旧步枪的手心里全是冷汗,老兵的目光则在黑暗中熠熠生辉,如同等待捕食的狼。
他们背负着沉重的弹药、攻坚器材、以及临时赶制出来的“震天雷”
掷弹筒和炸药包,每一步都深深陷入积雪或冻土,却无人掉队,无人抱怨。
更前方,如同幽灵般散开的是侦察连的尖兵。
他们如同融入夜色的狸猫,灵巧地清除着前进路线上可能存在的敌方暗哨或预警装置,为身后的大部队开辟着安全的通道。
他们的动作精准而冷酷,匕的反光只在刹那间一闪即逝。
而在所有这一切之前,早已如同水滴渗入海绵般消失在茫茫黑暗里的,是高胜寒所率领的“利刃”
小队。
赵铁鹰带着他的两名爆破手——“水鬼”
和“地耗子”
,正紧贴着一处陡峭的河谷崖壁,如同壁虎般缓缓向下移动。
脚下不远处,便是那条在黑暗中隐约传来沉闷轰鸣声的巨大铁路桥。
日军的探照灯柱如同巨大的惨白手指,规律而又傲慢地从桥面和水面上扫过,每一次掠过,都能短暂地照亮桥墩那冰冷狰狞的钢筋混凝土巨柱。
寒风卷着冰凉的河水气息扑打在脸上,刺骨的冷。
他们三人浑身早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