墨色苍穹下,吴境踩着青石板上的卦签残片驻足。
昨日还飘着茶香的老卦摊,此刻竟化作满地青苔覆盖的朽木。
他弯腰拾起半截龟甲,指腹刚触及裂纹,整片街市忽如被狂风席卷的沙画般崩解。
三个时辰他望着掌心新添的皱纹喃喃。
自坠入幻境以来,每当目睹景物加衰亡,现实中的躯体便如同被岁月啃噬的枯树。
远处传来瓦片坠地的脆响,曾经挂着林半仙幌子的檐角,此刻只剩几缕褪色的红绳在风中飘摇。
当最后一块刻着的牌匾化作飞灰时,吴境忽然瞥见卦摊旧址上有银芒闪烁。
那是根斜插在石缝里的银针,针尾系着的红穗早已褪成惨白——正是当年他用三昼夜不眠,替苏婉清疏通经络时所用的渡厄针。
七十九个时辰。
针尖浮现的倒计时如血珠滚动,吴境猛然攥紧银针。
现实中的客栈厢房里,昏迷的他突然咳出带着冰晶的黑血,床榻边那根始终悬在苏婉清画像前的银针,竟凭空断成三截。
幻境昼夜更迭的度愈癫狂。
吴境站在已成废墟的街心,看着手中银针倒计时诡异地跳至七十八。
他忽然注意到每当时辰数字变化,现实中的苏婉清画像便会多出一道裂痕,而画像中女子鬓角的霜雪,正以肉眼可见的度蔓延。
残垣断壁间忽起雾气,吴境的衣摆开始渗出墨汁。
他疾步穿过正在坍塌的茶楼,看见柜台后算盘珠子正一颗颗化作飞蛾。
这些扑棱着翅膀的墨色生灵撞在墙壁上,竟拓印出三百六十五个不同姿态的苏婉清剪影。
时间锚点在移动!
吴境突然顿住。
现实中的厢房内,昏迷的他腰间玉佩突然浮现卦象,守候在侧的哑童慌忙取来纸笔,却见砚台里的朱砂无风自动,在宣纸上勾勒出银针坠地的轨迹。
当幻境里的银针倒计时变成七十七,吴境耳畔响起锁链拖曳声。
他循声望向天际,惊见水墨晕染的云层中浮现青铜门虚影,而那些缠绕门环的锁链,分明与苏婉清琵琶骨上的镣铐纹路相同。
吴境将银针按在眉心,刹那窥见时间乱流的核心——无数个自己正在不同时空寻找破局之法。
某个碎片里,青年医者跪在暴雨中施针救人;另一片血色中,修士持剑斩断缠绕女子的锁链。
每个画面破碎时,现实中的苏婉清画像便多结一层冰霜。
找到你了。
当倒计时跳至七十六,吴境突然将银针刺入左眼。
幻境骤然静止,漫天飘落的灰烬凝成三百年前的老街全貌。
卦摊屋檐下的青铜风铃叮当作响,铃舌竟是缩小的心魔锁链。
现实中的哑童突然出呜咽。
宣纸上朱砂绘制的银针陡然立起,针尖直指北方皇陵方位,而昏迷的吴境右眼渗出墨色血泪,在枕上晕染出与星图缺失处完全吻合的痕迹。
吴境站在卦摊前,看着林老布满裂痕的竹椅在风中化为齑粉。
他伸手去抓飘散的碎屑,指尖触到的瞬间,掌心凭空多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割伤——这是岁月在他身上刻下的第一道痕迹。
山道两旁的桃树正以肉眼可见的度经历枯荣。
花瓣刚沾上他的衣襟便蜷缩成焦褐色,脚下青石板缝隙里钻出的野草,眨眼间从嫩芽蹿到齐腰高,又在几息后枯黄倾倒。
吴境踉跄后退,后背撞上卦摊残存的木柱,腐朽的木屑簌簌落进衣领,带着刺骨的寒意。
不对他盯着掌心渗出的墨色血液,突然扯开衣襟。
胸口处青铜门烙印正在缓慢旋转,每转一圈,周遭景物便褪色三分。
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,天穹裂开蛛网状的纹路,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