灶膛里的火焰突然转为青紫色时,吴境母亲正在熬煮腊八粥。
那年他刚满十二岁,蹲在门槛上削着竹哨。
本该飘散全城的甜香里混入铁锈味,十七户邻居的烟囱同时冒出黑烟,将整个青石镇笼罩在粘稠的雾瘴中。
境儿快走!
母亲的尖叫刺破浓雾。
少年回头望见终生难忘的画面:翻涌的烟气凝成鬼爪,灶台上沸腾的粥汤里浮出半张人脸。
当镇东钟楼传来第七声闷响,所有炊烟突然倒卷回烟囱,连带抽走了母亲最后半句叮嘱。
五年后的暴雨夜,吴境背靠家门剧烈喘息。
雨水顺着梢滴落,却在触及青石台阶前诡异地悬停。
他盯着台阶上倒映的星点银光——那是唐刀特有的寒芒,此刻正从积水倒影中缓缓升起。
黑袍人的靴底碾碎水洼,双刃交错划开雨幕。
吴境后仰躲过第一道竖劈,刀锋擦着鼻尖将门框劈成两半。
破碎的木屑在雨中凝滞,形成诡异的悬浮矩阵。
第二刀横削而至时,他翻身滚向院中晾药架,十三根竹竿应声而断,切口处竟生出墨色冰晶。
第三刀劈在青铜门环上迸出火星。
吴境趁机抓起药锄反击,却现锄头穿过黑袍如同刺入虚空。
袭击者兜帽被劲风掀起,露出下颌处与他相似的棱角。
这个瞬间,悬停的雨滴开始逆流,天地间响起万千蚕虫啃食桑叶的细碎声响。
唐刀双刃突然交叠成十字,刃面浮现血色篆文。
吴境怀中的残破心经骤然烫,烫得他几乎握不住门环。
当刀锋触及咽喉皮肤时,所有悬停的雨滴同时映出青铜门虚影,母亲遇害那日的黑烟竟从他毛孔中渗出
吴境的手指深深抠进灶台裂缝。
记忆中那个本该飘着粟米香的清晨,烟囱冒出的却是墨汁般的浓烟。
母亲绣着青竹的围裙下摆沾着血迹,血珠顺着草鞋滴落,在夯土地面绽开成诡异的曼陀罗。
竹篓里的三七根突然疯狂生长,缠住他的脚踝往回忆里拽。
他看见母亲转身时脖颈处的细线——那不是皱纹,是刀刃留下的预告。
灶膛里火星爆响,炸开的灰烬在空中凝成三个扭曲的篆字:莫回头。
黑袍人的唐刀已刺到鼻尖。
刀身刻着的饕餮纹活过来般蠕动,腥风掀开吴境额前碎。
生死之间,怀中的残破心经突然烫如烙铁,烫得他胸腔里那颗凡心狠狠抽搐。
竹篓里的药锄突然直立而起。
王铁匠打的精铁在月光下泛起青芒,锄刃精准卡住唐刀第七节锯齿。
黑袍人腕间铃铛炸响,十二枚铜片迸射,却在触及吴境汗湿的衣襟时诡异地悬停。
药柜第三格存放的朱砂罐自行崩裂,殷红粉末顺着柜面沟壑流淌,在泥地上绘出半幅青铜门图腾。
吴境后撤时撞翻晒药架,二十四种药材在空中组成卦象,当归须缠住黑袍人的束腰玉带。
灶台上的陶碗突然齐声嗡鸣,母亲常用来捣药的青石臼渗出黑血。
黑袍人刀势微滞的刹那,吴境摸到竹篓底部那包雄黄粉——去年端阳特意留下的至阳之物。
药杵破空声与刀锋啸叫相撞。
雄黄粉遇风自燃,在两人之间炸开金色火幕。
黑袍人的面罩被燎出破洞,吴境瞥见对方下颌处与自己相同的梨涡。
记忆中的炊烟突然倒卷,母亲沾血的草鞋踏过火幕,虚影握住他颤抖的手腕。
晒干的艾草从房梁坠落,在火中凝成三十六枚炙针。
吴境无意识掐出心经中的离卦手诀,药柜最底层的陈年酒坛突然爆开,酒液裹着火蛇扑向黑袍人面门。<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