鹰嘴峡的篝火彻夜未熄,将士们借着余温休整,兵器碰撞的脆响与伤员的轻哼交织在夜风里。谢灵溪帮军医包扎完最后一个伤员,指尖还残留着草药的苦涩,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不远处的空地——王信正独自擦拭着那柄长枪,枪尖映着月光,还凝着白日里未干的血渍。
白日激战的画面突然撞进脑海:她为了追击一名斩杀过三位姐妹的辽军小校,一时冲动追入峡谷岔路,却陷入了敌军的埋伏圈。箭矢如蝗般袭来时,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,是王信率轻骑冲破重围,一枪挑飞敌军主将的佩刀,将她死死护在身后。他的铠甲被箭射穿,肩头渗出血来,却只回头对她说了句“跟紧我”。
谢灵溪端着一碗温热的姜汤,脚步顿了又顿才走过去:“王将军,喝碗姜汤暖暖身子,夜里风硬,别冻着伤口。”
王信抬头,见是她,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,接过姜汤时指腹不经意触碰到她的手指,两人都微微一顿。“多谢谢统领。”他声音沉稳,目光却落在她手臂上尚未完全愈合的刀伤,“你伤势未愈,怎么不多歇息?”
“将士们都在养伤,我哪能安心躺着。”谢灵溪在他身边坐下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短刀,刀刃上的缺口是昨日拼杀时留下的,“白日里……多谢将军相救。若不是你,我恐怕已经成了辽军的刀下鬼,更没法给姐妹们报仇了。”
“战场之上,同袍相护本是分内之事。”王信打断她的话,语气平淡,却悄悄将自己的披风往她那边挪了挪,遮去了迎面而来的夜风,“谢统领箭术超群,今日射杀敌军先锋,着实令人敬佩。只是日后万不可再这般冒进,你若出事,女辅营的姐妹们该如何是好?”
这句话戳中了谢灵溪的软肋,她鼻尖微酸,避开他的目光望向篝火:“我知道,可我看到那些姐妹的遗体,就控制不住自己。我们女辅营的人,一个个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戍边的,没人想当逃兵。”
王信沉默片刻,沉声道:“报仇固然重要,但活着才能报仇。你是女辅营的猛将,更是姐妹们的主心骨,你若有闪失,才是真的让她们失望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放轻了些,“我……我们都不想看到你出事。”
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,却像一颗石子投进谢灵溪的心湖。她猛地抬头望他,恰好撞进他深邃的眼眸,那里面映着篝火的光,也映着她的身影。可下一秒,她便慌乱地移开目光,指尖攥得发白:“将军说笑了,我只是不想辜负大家的信任。如今烽烟未熄,家国未定,儿女情长本就不是我们该想的事,我只求能多杀几个辽军,护得一方安宁。”
王信握着姜汤的手紧了紧,眼底的光暗了暗,却终究只是点了点头:“你说得对,家国为重。但即便如此,也请你务必保重自身。”他将披风轻轻推到她肩上,“夜里凉,披着吧,别让伤口发炎。”
谢灵溪想说不用,可对上他坚定的目光,终究还是默默裹紧了披风,布料上还残留着他身上的硝烟味,竟让人心安。两人相视无言,夜风里只剩下篝火噼啪声,心事却像野草般在心底疯长,只是谁都不敢再提。
另一边,苏芷瑶正借着月光修改地形图,笔尖在绢帛上划过,留下清晰的线条。她父亲曾说,精准的地形图能少让千军万马流血,所以她每次绘图都格外谨慎,哪怕一点误差都要反复核对。
一阵压抑的咳嗽声突然从帐外传来,苏芷瑶的心猛地一揪,几乎是立刻起身冲了出去。只见年轻斥候陈枫靠在树干上,一手捂着胸口,嘴角沾着血丝,白日里为了给她送敌军布防情报,他孤身穿越辽军三道封锁线,回来时已是满身伤痕,她一直悬着心。
“陈大哥,你怎么了?伤口又裂开了吗?”苏芷瑶连忙上前扶住他,语气里满是焦急,伸手想触碰他的胸口,却又怕弄疼他,动作停在半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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