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晋王虽无调兵之权,却也是南唐宗室,怎会不懂“唇亡齿寒”
的道理?辽邦远在北方,即便真能与南唐结盟,又能给南唐带来什么?不过是引狼入室罢了。
周娥皇见李煜神色落寞,便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腕,掌心的温度带着暖意。
“夫君,我知道你心里急。”
她柔声说道,“李从善之事,或许并非我们想的那般简单。
他上月从濠州回来时,曾向我提及过辽使之事,那时他只说辽人有意结交,并未提及‘夹击后周’,或许这里面有什么误会,或是……有人故意设计?”
李煜一怔,随即摇了摇头:“后周驿使带来了密信,上面是李从善的字迹,还有朔州边境截获的使者口供,证据确凿,哪还有什么误会?”
他想起陈德诚说的话——李从善上月以“巡查边境”
为由前往濠州,行踪可疑,那时他只当弟弟是年轻气盛,想为南唐做点事,却没想到竟会闯出这么大的祸。
“可夫君有没有想过,后周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难?”
周娥皇轻声反问,目光中带着几分冷静,“吴越之战刚结束不久,吴越一分为二,我们刚接管了浙东三州,后周便以‘私通辽邦’为由索要赔偿,这未免也太巧了些。
或许,他们本就想找个借口削弱南唐,李从善之事,不过是个导火索罢了。”
李煜沉默了。
他何尝没有想过这个可能?后周的野心昭然若揭,从柴荣在位时便一心想统一天下,如今柴宗训继位,虽年幼,可朝堂上的大臣们却个个野心勃勃,韩令坤、符彦卿之流,哪一个不想趁着年轻帝王在位,立下不世之功?
“可即便知道是圈套,我们又能如何?”
李煜苦笑一声,将手中的茶水凑到唇边,却只抿了一口便放下,“后周强,我们弱,这是不争的事实。
之前为了让后周答应南唐存续,我已将宣州两座城池献给了他们,如今若再拒绝赔偿,他们便有了伐唐的借口。
寿州、濠州兵力薄弱,林仁肇将军虽已率军北上增援,可面对后周的禁军和女辅营,胜算又有几分?”
他想起昨日徐铉说的话——后周急需时间休整,索要赔偿不过是试探南唐的态度。
可试探过后呢?若南唐乖乖交出赔偿,后周只会得寸进尺;若强硬反抗,便会引火烧身。
这进退两难的处境,让他第一次觉得,做这个南唐君主,竟是如此艰难。
周娥皇见李煜神色越落寞,便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,柔声道:“夫君,你莫要太过忧心。
百姓安居乐业,这便是我们最大的底气。
去年大旱时,你减免赋税、开仓放粮,江南的百姓都念着你的好;吴越之战时,将士们拼死作战,也是为了守护这来之不易的安稳。
只要民心不散,军心不乱,即便后周真的举兵,我们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。”
“民心?军心?”
李煜喃喃重复着这两个词,眼中闪过一丝迷茫,“夫人,你有所不知,如今军心也乱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压得更低,“前日江州守将送来密报,说南唐将士与后周女辅营的女兵之间,有不少私下往来,甚至还有人暗生情愫。
女辅营有体制保障,女兵们地位尊崇,将士们想与她们结亲,也是人之常情,可这却给军纪带来了大麻烦——管得严了,怕寒了将士们的心;管得松了,又怕影响战事。”
他想起自己当初的决定——为了拉拢后周,他亲自下令让女辅营从金陵移驻宣州,与南唐将士协同防守。
那时只想着借女辅营的战力震慑吴越,却没料到会生出这般事端。
将士们渴望有后代,渴望安稳的生活,这无可厚非,可在这乱世之中,安稳又谈何容易?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