影走得慢悠悠的,心里盘算着明儿上梁该放多少鞭炮。
晚风里有饭菜香,有泥土味,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暖烘烘的滋味。
他想,这大概就是过日子的味道吧,不花哨,却扎实,像今天装的玻璃一样,亮亮堂堂,让人心里敞亮。
影头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,总惦记着上房梁的事。
后半夜干脆爬起来,把那串红鞭炮又检查了三遍,用红布包着塞进怀里,生怕受潮。
“明儿卯时上梁,差一分一秒都不行,”
他跟自己较劲,“老周说了,这时辰上梁,日子能顺顺当当过十年。”
鸡刚叫头遍,影就揣着鞭炮往二柱子家冲,路上撞见莫语,俩人并肩走,脚步声在胡同里“咚咚”
响。
“你说咱这房梁,”
影搓着手,“能比村东头那棵老槐树还结实不?”
莫语笑他:“再结实也经不住你天天惦记,赶紧走吧,二柱子估计早把早饭热上了。”
果然,二柱子家的烟囱已经冒烟了,锅里炖着红薯粥,甜香飘得老远。
二柱子他娘正往面盆里揣红糖:“上梁得吃红糖馒头,沾沾喜气。”
面团在她手里转得飞快,不一会儿就捏出十几个圆滚滚的馒头,摆在笼屉里像小灯笼。
影凑过去想捏一个,被老太太拍开手:“去去去,手脏,别碰坏了。”
老周背着个布包来,打开一看,是把锃亮的斧头和一卷红绳。
“斧头镇宅,红绳祈福,”
他把斧头往梁上一挂,“我年轻时盖房,就靠这两样,保准平平安安。”
影赶紧把鞭炮掏出来,用红绳捆在梁中间,摆弄了半天,非得让鞭炮穗子垂得整整齐齐才罢休。
卯时一到,老周喊了声“上梁喽”
,影和莫语赶紧爬上梯子,一人抓着梁的一头,二柱子在底下喊口号:“一、二、三——起!”
三人合力把房梁往上抬,梁身擦着墙缝“嘎吱”
响,影憋得脸通红,嘴里还喊:“往左点!
再往左点!
别碰着刚装的玻璃!”
房梁稳稳落在墙头上的那一刻,影手疾眼快点燃鞭炮,“噼里啪啦”
的响声震得人耳朵嗡嗡的,红纸屑飞得满天都是,落了安安一脑袋。
小家伙也不拍,举着个红糖馒头蹦着喊:“梁上啦!
梁上啦!”
影从梯子上跳下来,抓起个馒头就往嘴里塞,烫得直哈气,却笑得见牙不见眼:“甜!
真甜!”
上梁宴摆在院里的梧桐树下,矮桌拼了长长一排,街坊四邻都来了。
影掌勺,大铁锅支在院里,炖了满满一锅猪肉炖粉条,油星子“滋滋”
冒,香得能把路过的狗勾住。
莫语帮着端菜,胳膊上还沾着点红漆——刚才给梁刷红漆时蹭的。
“你这胳膊,”
影瞅见了,“跟庙里的红脸关公似的。”
莫语瞪他一眼,把一碗炖肉往他手里塞:“吃你的吧。”
张奶奶拄着拐杖来,颤巍巍坐在席,二柱子媳妇赶紧给她盛了碗汤:“奶奶您尝尝,影哥炖的,香得很。”
张奶奶喝了口,眯着眼睛点头:“比我家那口子年轻时炖的强,他总忘了放花椒,腥味重。”
影听见了,赶紧往她碗里添了块排骨:“奶奶您多吃点,这排骨炖了俩钟头,烂乎。”
安安拿着个小勺子,在各桌之间晃悠,谁碗里有肉就往自己碗里扒拉,逗得大伙直笑。
影把他抱到腿上,往他嘴里塞了块粉条:“慢点吃,没人跟你抢。”
小家伙含着粉条嘟囔:“房盖好……能住吗?”
二柱子在旁边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