赖二事件后,澄园的日子肉眼可见地顺畅起来。
份例用度再无克扣,仆役们行事恭谨有序,连带着去府中各处办事,也顺畅了许多。
明兰趁机将澄园内的人事重新梳理,将几个踏实肯干、身家清白的伤残老兵家眷提拔起来,掌管了园内采买、库房、针线等要害位置,又从陪嫁中选了伶俐可靠的,安插进去。
澄园上下,渐渐真正成为铁板一块,只听明兰号令。
然而,府中的暗流并未平息,只是转入了更深的潜行。
小秦氏待明兰愈“亲厚”
,隔三差五便送些点心补品,拉着她说话,言语间却总是不经意地提起顾廷烨少时的“荒唐事”
,或暗示他后院曾有过的“红颜知己”
,甚至旁敲侧击地打探明兰对顾廷烨那些“旧部”
、“旧友”
的看法。
其用心之险恶,昭然若揭。
明兰只当听不懂,或含笑带过,或四两拨千斤地挡回去,态度始终恭谨温顺,让小秦氏如同拳头打在棉花上,无处着力,心头那股邪火更是烧得旺盛。
顾廷炜被禁足期满后,倒是消停了不少,只是偶尔遇见明兰,眼神依旧怨毒如淬了毒的刀子,却不敢再轻易挑衅。
他身边的狐朋狗友也收敛了许多,显然是被顾廷烨留下的亲卫和明兰的手段震慑住了。
时光在表面的平静与暗地的角力中悄然流逝,转眼已近深冬。
汴京城迎来了第一场大雪,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,将侯府内外妆点成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。
这夜,雪势渐小,寒风却更加刺骨。
明兰在澄园暖阁的书案前,就着明亮的烛火,细细翻阅着一本从顾廷烨书房里找来的西北舆图志。
炭盆烧得旺旺的,暖意融融。
丹橘和小桃安静地在一旁做着针线。
突然,院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,由远及近,打破了雪夜的寂静。
紧接着,是石铿低沉有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:“夫人!
侯爷回府了!”
顾廷烨回来了?
明兰执笔的手一顿,一滴墨汁晕染在舆图的边角。
她心头猛地一跳,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了上来,有意外,有微不可察的欣喜,更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……期待?她放下笔,起身走到窗边,推开一道缝隙。
寒风裹挟着雪粒子扑面而来。
只见澄园院门大开,几骑玄甲身影踏雪而入,当先一人,正是顾廷烨!
他依旧穿着离府时那身半旧的玄色劲装,外罩一件墨色大氅,肩头、帽檐都落满了厚厚的积雪。
风尘仆仆,面容在摇曳的灯笼光线下显得有些疲惫,但那双深邃的眼眸,在雪夜中却亮得惊人,如同寒星。
他似乎并未打算惊动太多人,翻身下马,将缰绳丢给亲卫,大步流星地朝正房走来。
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。
明兰连忙关上窗户,整理了一下并无褶皱的衣襟,定了定神。
刚走到暖阁门口,厚重的棉帘已被一只带着寒气的大手掀开。
顾廷烨高大的身影裹挟着凛冽的风雪气息,瞬间涌入温暖的室内。
他摘下沾满雪花的兜帽,露出一张被寒风刮得微红、更显棱角分明的脸庞。
目光如炬,第一时间便精准地锁定了站在灯下的明兰。
四目相对。
他眼中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,但更多的是一种归家的放松与深沉难辨的情绪。
而她,在温暖的烛光映衬下,穿着一身家常的藕荷色软缎袄裙,髻松松挽着,只簪着那支羊脂白玉簪,脂粉未施,却眉眼沉静,气度从容,比之新婚时,更多了几分当家主母的沉稳气韵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