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虎噗通一声跪倒在泥地里,枯瘦的手抓住税吏的裤脚,老泪纵横,声音嘶哑:“大人!青天大老爷!前年明明交清了啊!当时是刘书吏经的手,还给开了条子,我……我找找,我藏起来了……”他挣扎着要回屋去找那可能早已不存在的凭据。
“刘书吏?哼,他如今自身难保!在牢里蹲着呢!我说没交就是没交!”三角眼税吏嫌恶地一脚将他踹开,对身后如狼似虎的衙役一挥手,“搜!看看有什么值钱的抵税!”
衙役们冲进家徒四壁的茅屋,一阵打砸翻找声后,骂骂咧咧地出来,手里只提着半袋瘪瘪的粮食:“头儿,就这点种子粮了!”
“拿走!”税吏看都不看一眼。王虎的老妻哭喊着扑上来抢夺:“不能拿啊.......”被衙役粗暴地推倒在地。
周围围观的村民个个面露悲愤,拳头攥得死死的,却无人敢出声。林大勇和几个林家男人也在人群里,林大勇气得浑身发抖,刚要上前,被身边的林三勇死死拉住胳膊,低声急道:“大哥!别冲动!惹不起!”
更有甚者,直接摊派新的名目,根本不容辩解。 “奉县尊大人令,为保境安民,每户需再交团练费二百文!”
“县衙屋顶漏雨,摊派修葺捐一百文!限期缴纳!” 这些临时税目层出不穷,就像一把把钝刀子,反复割着村民早已干瘪的血管。
村里日夜不绝于耳的哭嚎声。卖田地的多了,但地价被压得极低,几亩良田也换不来一石活命粮。更凄惨的是,开始有人家卖儿卖女。
村口那棵老槐树下,偶尔能看到面黄肌瘦、眼神空洞的父母,牵着头上插着草标、懵懂无知的孩子,在等待着未知的买主。甚至有妇人被丈夫拉着,偷偷摸摸去找人牙子,商量典妻换粮的凄惨事。绝望的灰霾,沉沉地压在箬溪村上空。
官府的巨大压力,同样落在了村里几家富户和小地主头上。王保长、李老太公、李乡绅、赵地主等人同样焦头烂额,但他们自有转嫁之道。
李太公家院子里,他的佃户赵老栓跪在地上,磕头如捣蒜:“东家!这租子……这租子比往年多了一倍还不止啊!实在交不起啊!娃他娘都快饿死了!”
李太公坐在太师椅上,慢悠悠地喝着茶,冷着脸:“交不起?交不起就退佃!滚蛋!有的是人排着队想租我的地!要不就去借印子钱!官府逼我,我能有什么办法?我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!”
赵地主则使出了更阴损的一招。他暗中将孙书吏请到家中,好酒好菜招待,屏退左右后,奉上一个沉甸甸的钱袋。 “孙书吏辛苦,一点小意思,不成敬意……您看,我们赵家这几户的税额,是不是可以……灵活操作一下?”
赵地主压低声音,眼中闪着精光,“比如,把村西头王二麻子家那十亩薄田,往上提一提,算成中田?他家穷得叮当响,肯定交不起,到时候地自然就抵给衙门,老夫我再……嘿嘿,按规矩出钱买下来,少不了您的好处……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