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狭窄的门洞。
韩墨羽被裹挟在人群中,随着人流走向屋外冰冷的晨雾。
赵虎抱着膀子站在门边,那刻薄如刀锋的目光,如同跗骨之蛆,始终黏在他的背上,带着一种审视待宰羔羊般的贪婪和算计。
枯骨岭,名副其实。
这是一片位于巨大山阴之下的缓坡,终年难见几个时辰的直射阳光。
灰黑色的土壤坚硬板结,如同贫瘠的骨头,稀稀拉拉长着一些病恹恹、叶片枯黄的灵谷幼苗,蔫头耷脑,毫无生气。
相比之下,那些叫不出名字的、叶片肥厚坚韧的杂草却长得异常茂盛,根系深深地扎进板结的土里,顽强得令人绝望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、类似腐殖质和某种虫豸分泌物的混合怪味。
韩墨羽被分派的任务,就是清理这片药田里疯长的杂草。
他挥动着那把钝重的锄头,每一次抬起、落下,都极其费力。
锄刃砍在坚韧的杂草根系和板结的土块上,出沉闷的“噗噗”
声,震得他虎口麻,手臂酸痛。
汗水很快浸透了本就破烂的衣衫,混着清晨的露水和泥土,黏腻地贴在皮肤上。
冰冷的山风从山阴处吹来,卷起地上的沙尘,灌进他的口鼻和脖颈,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和剧烈的咳嗽。
晌午时分,当那轮惨白的日头艰难地爬到枯骨岭上方,给这片死气沉沉的土地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时,一阵嘈杂声伴随着粗鲁的呵斥从田埂上传来。
赵虎带着几个同样穿着灰色劲装、身材壮硕、明显是监工模样的汉子走了过来。
他们手里拎着几个粗糙的大木桶,桶里是冒着热气、但颜色浑浊、飘着几片烂菜叶的糊糊状食物,还有一筐黑乎乎的、散着浓烈霉味的粗面窝头。
“开饭!
都滚过来!”
一个监工粗鲁地用脚踢了踢木桶,汤汁溅出,落在灰黑的泥土上。
早已饥肠辘辘、疲惫不堪的杂役们如同听到号令的工蚁,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,拖着沉重的脚步围拢过去。
每个人眼中都带着对食物的渴望,但更多的是一种麻木的顺从。
韩墨羽放下沉重的锄头,揉了揉酸痛欲裂的腰背,也沉默地走向人群。
他排在队伍末尾,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个从监工手里接过一个破口的粗陶碗,被舀上一勺糊糊,再塞上一个比拳头略小、散着浓烈霉味的黑窝头。
终于轮到他了。
他伸出双手,捧起那个豁了口的陶碗。
负责分饭的监工瞥了他一眼,嘴角撇了撇,拿起长柄木勺,在那桶浑浊的糊糊里随意搅了搅,然后舀起一勺——不是满勺,而是半勺多一点点,稀稀拉拉地倒进他的碗里,碗底只铺了浅浅一层,几乎看不到菜叶。
紧接着,另一个监工抓起一个最小的、边缘甚至有些绿的黑窝头,看也不看,随手就丢了过来。
窝头砸在韩墨羽捧着碗的手背上,带着一股刺鼻的霉味,然后滚落在地上,沾满了灰黑的泥土。
韩墨羽身体一僵,看着地上滚着泥尘的窝头,又看了看碗里那少得可怜的糊糊。
“看什么看?还不捡起来?嫌脏?”
赵虎那砂纸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,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。
不知何时,他已经踱步到了韩墨羽身后,抱着膀子,居高临下地睨视着,脸上那道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狰狞。
“规矩懂不懂?新来的废物,头三个月,份例减半!
这已经是老子开恩了!”
份例减半?规矩?
韩墨羽猛地抬头,撞上赵虎那双浑浊刻毒的眼睛。
那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掩饰,赤裸裸地写着贪婪和一种掌控蝼蚁生死的快意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