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伟把脸埋进盥洗池,冰凉的自来水刺激着他过度疲劳的神经。他抬起头,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,眼窝深陷,嘴唇干裂,最扎眼的是那两个硕大的黑眼圈,浓重得像是被人揍了两拳。
他凑近镜子,仔细端详着自己的瞳孔。连续加班七十二小时,他觉得自己的魂儿都快从这具疲惫的躯壳里飘出去了。镜子里的影像也疲惫地看着他,眼神空洞,带着一种被过度消耗后的麻木。
就在这时,镜子里他的影像,嘴角极其轻微地、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。
林伟的动作僵住了。
那不是他的意思。他刚才根本没有想笑,或者做出任何表情。那一下抽搐,快得像一道幻影,但绝对真实。
他死死盯着镜子,镜中的自己也死死盯着他。几秒钟过去,一切正常。
眼花了。他对自己说。肯定是太累了。
他用毛巾胡乱擦了把脸,转身离开洗手间。就在他转身的刹那,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镜中的影像,并没有完全同步他的动作,头部转动的角度慢了微不可察的一瞬。
林伟猛地回头!
镜子里的他,也正保持着回头的姿势,眼神、角度,分毫不差。
他皱了皱眉,压下心里那点怪异感,肯定是精神不济产生的错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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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夜,林伟睡得极不安稳。梦里光怪陆离,碎片般的场景飞速切换,他像是在一片混沌的泥沼中挣扎,疲惫感非但没有减轻,反而像是在睡眠中发酵,变得更加沉重。
第二天醒来,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湿透的棉花,昏沉滞涩。他坐在床沿,习惯性地想去摸床头柜上的水杯,手指却不由自主地、极其自然地翘起了一个兰花指。
动作流畅,姿态妖娆,与他平时大大咧咧的风格截然不同。
林伟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,惊恐地看着自己那只刚刚不受控制的手。指尖还维持着那个微微翘起的弧度,带着一种陌生的优雅。
怎么回事?
他用力甩了甩手,试图驱散那诡异的感觉。手指恢复了正常。
是睡麻了?神经短路?
他不敢深想,匆匆洗漱,出门上班。
一整天,他都心神不宁。那种“身体不属于自己”的瞬间失控感,如同隐藏在暗处的毒蛇,时不时就窜出来咬他一口。
下午开会,他正听着主管冗长的发言,右手却突然不受控制地、用指尖在会议桌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起来。敲的是一段他从未听过的、带着点爵士慵懒味道的节奏。
“……林伟?你有什么高见吗?”主管不悦的目光扫过来。
林伟猛地回过神,发现自己成了全场的焦点,那只敲击桌面的手僵在半空,冷汗瞬间就下来了。
“没……没有,抱歉,走神了。”他慌忙把手藏到桌下,心脏狂跳。
这不是第一次了。今天上午,他敲键盘时,手指偶尔会跳出他习惯的盲打位置,以一种更花哨、更……“表演性”的方式在键帽上飞舞,打出一段他根本不想输入的、带着俏皮波浪线的句子。中午吃饭,他拿筷子的手势也变得有些别扭,小指会不自觉地微微翘起。
这些小动作极其细微,转瞬即逝,周围的人或许只觉得他今天有点“怪”,但林伟自己却感到了彻骨的寒意。
他的身体,正在被某种东西……渗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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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上回到家,林伟精疲力尽地倒在沙发上。他打开电视,漫无目的地换着台,试图用噪音填满空荡的公寓,也填满自己内心的不安。
屏幕上闪过一个地方戏曲频道,咿咿呀呀的唱腔和锣鼓点儿让他心烦意乱。他正准备换台,拿着遥控器的手却突然僵住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