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城区,槐树巷。
巷子深处,那家名为“往生”
的扎纸店,是这片钢铁废墟里,唯一亮着一豆暖黄光晕的地方。
巨大的纸鸦在巷口无声敛翼,身形在阴影中急收缩,最终化作一只巴掌大的乌鸦,飞回姜白肩头,用喙梳理着自己那并无半点尘埃的漆黑羽毛。
姜白背着金丝楠木箱,踏入巷子。
空气中,阳光的味道混杂着血腥与阴气腐朽后的焦糊,形成一种劫后余生才有的,奇异而干燥的气息。
巷口躺着一只被拦腰斩断的恶鬼残骸。
断口平滑如镜,是纸兵的手笔。
姜白目光一扫而过,径直走向那扇虚掩的木门。
推门而入。
一股混合着竹浆、墨香与冷茶的独特暖意,扑面而来。
店内,一切井然有序,仿佛与外界的末日景象隔着一个世界。
刘根正拿着抹布,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光可鉴人的八仙桌,那份力道,仿佛要将渗入骨髓的惶恐与不安一并擦去。
柜台后。
穿着一身灰色长衫的纸人账房先生,正襟危坐。
他一手扶着乌木算盘,一手握着狼毫毛笔,面前摊开一本崭新的账簿。
那双由墨点勾勒的眼睛空洞地盯着门口,像一尊跨越了时光,只为等待的石像。
门轴转动的轻响,打破了店内的死寂。
“啪嗒。”
刘根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。
“老……老板!
您回来了!”
他的声音紧,带着一丝的颤抖,快步冲过来,眼神里情绪翻涌,却又不知从何说起。
憋了半天,只挤出一句干巴巴的话:
“饿不饿?我去给您下碗面?”
姜白将肩上沉重的木箱卸下,轻轻放在地上,出“咚”
的一声闷响。
“不用。”
他解开大衣,掸了掸并不存在的风尘。
“店里没出事吧?”
“没!
有账房先生在,安全得很!”
刘根赶紧摇头,他敬畏地看了一眼柜台后那个纹丝不动的纸人,补充道:“就是……就是外面,太吓人了。”
他亲眼看见,就在一个时辰前,一只楼房般巨大的蜈蚣鬼路过巷口,巷子里的纸兵刚要出动,那蜈蚣鬼就像是看到了某种刻在基因里的天敌,数百只脚一齐打颤,掉头就跑,度比来时快了十倍。
然后,天就亮了。
满城的鬼物,如退潮般消失无踪。
他不知道具体生了什么,但他知道,这一切,都和刚刚回来的老板有关。
这时,柜台后的账房先生终于动了。
他站起身,动作带着纸张折叠般的棱角与干脆,对着姜白,一丝不苟地躬身行礼。
“老板。”
他的声音,是纸页摩擦的沙沙声,没有平仄,不带感情。
“本次外出,始于昨夜子时,终于今晨卯时,共计七个时辰。”
“经核算,物料消耗如下:”
“一,‘玄铁阴纸’三张,用于制造‘离心釜’,已消耗殆尽,记为损耗。”
“二,狼毫笔一支,朱砂二两,用于‘神将点睛’,记为耗材。”
“三,金针一套,晨露一碗,用于‘画皮刺绣’,记为成本。”
账房先生一边汇报,一边以手腕为轴,毛笔在账簿上飞快记录。
另一只手在算盘上拨动,乌木珠子撞击出清脆而密集的声响,充满了某种冰冷的、非人的效率。
一旁的刘根听得眼皮直跳。
离心釜?神将点睛?画皮刺绣?
这都什么跟什么?
老板这一晚上,到底是去救世了,还是去搞行为艺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