纸条还在往外吐,一张接一张,像雪,也像账本撕碎的凭证。
陈三槐盯着那堆血印纸条,指尖还卡在进纸口,血顺着铜丝往下滴,把传动带染成了暗褐色。
他以为这就算完了——协议了,系统认了,漏洞也签名了。
结果第一张“已接收”
的纸条刚被孙不二烧成灰,第二张吐出来的,就成了“权限不足,请求驳回”
。
第三张、第四张,全一样。
他抽出手,血糊了一掌,甩在墙上,像打了个错账的红勾。
折纸机还在转,齿轮咬得咯吱响,但那声音不对了,不再是三十七转每分钟的匀,而是忽快忽慢,像是被人远程调了频。
“出问题了。”
孙不二蹲在炉边,手指抠着炉壁裂缝,“火不走了。”
香炉的蓝火熄了,最后一缕烟从炉口飘出来,扭了两圈,落地成灰,灰里埋着半截没烧完的纸人手指,还在抽搐。
就在这时候,替身突然着了。
不是爆炸,也不是冒烟,就是从胸口开始,一点幽蓝的火苗冒出来,静静烧。
纸皮卷边、碳化、剥落,里头的银丝线路一根根熔断,出细微的“噼啪”
声,像在断网。
火势不大,但烧得极净,连灰都没留下多少,只剩一枚青铜小印,落在台面,印面朝上,刻着“阴司通幽”
四个字。
没印纽,也没绳孔,像是被人硬生生从什么东西上掰下来的。
陈三槐走过去,没弯腰,用指甲盖在印面上轻轻一磕。
声音很闷,像是敲在棺材板上。
他舔了舔裂开的嘴唇,从袖口抽出槐木符残片,贴在印背。
“咔。”
一声轻响,像是锁开了。
槐木符裂了道缝,从里头渗出点暗红的东西,不多,就几滴,顺着符木流到官印上,瞬间被吸进去。
印身微微震了一下,嗡鸣声从地底传来,像是有根铁链被人从极深处拉直了。
空中浮出一条通道的影子,幽暗,狭窄,两边是石壁,壁上钉着锁链,链子尽头挂着人影,模糊,但能看出来是站着的,不是死的,也不是活的,就那么挂着,一排排,望不到头。
陈三槐右眼的泪,突然不流了。
不是止住,是倒着往眼眶里收,像被什么东西吸回去。
左眼的阴债清单刷得更快了,一条接一条,全是“元宇宙服务协议”
,签署时间从他出生那年一直排到三百年后,违约金算到小数点后八位,单位是“阴德吨”
。
他没动,只是把手指伸进嘴里,咬破舌尖,一口血喷在官印上。
血没散,凝在印面,转眼成了个微型二维码,和替身体内那串银丝代码一模一样。
“所以这印,不是钥匙。”
他说,“是验证器。”
孙不二抬头:“你才是钥匙。”
陈三槐没答。
他把官印翻过来,背面原本烧焦的“吴”
字残痕,现在完整了,墨黑,像是刚盖上去的。
他盯着那字,又低头看自己脚前那片湿迹——右眼泪的,还没干。
他忽然伸手,把官印按在自己左眼眼皮上。
一瞬间,清单停了。
不是卡住,是清空了。
所有协议条目消失,只剩一行新字浮在视网膜上:“权限认证通过:活体漏洞(唯一性:1oo)”
。
通道虚影凝实了三秒。
他伸手进去,指尖碰到一截锁链,冰的,锈的,真家伙。
他扯了一下,链子没断,但挂链的人影动了动,头偏了半寸,露出半张脸。
哭丧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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