梧桐树洞的地图还在闪,陈三槐的右眼却先不闪了。
那滴悬在睫毛上的泪,终于落下去,砸在树根缝里,洇开一圈微不可见的符纹。
他正要抬手抹一把脸,身后突然传来布料撕裂似的动静——王寡妇趴在老槐树根上,后背那道桃符裂口猛地一胀,黑血“嗤”
地冒起青烟,像有东西在皮下写字。
他一个箭步冲过去,差点被自己道袍上少了一块的“天权”
补丁绊倒。
“又来?”
他蹲下,伸手去按那符纸,指尖刚碰上,就觉一股阴火顺着指甲缝往骨头里钻。
他咬牙,反手从腰间抽出哭丧棒碎片,往自己左眼狠狠一戳——不是真戳,是用棒头沾了点眼血,画了个歪歪扭扭的“槐”
字在掌心。
血符刚成,桃符抖得像被风吹的旗。
他盯着那颤动的节奏,忽然想起来师父咽气前最后一刻,右手三指是怎么在空中虚划的——不是画符,是掐诀,像是在教他怎么把断掉的线头拧回去。
他照着记忆逆推,把掌心血符往桃符尾部虚按,补了三划。
“啪”
一声轻响,符纸烫,浮出六个篆字:南离位,血门开。
王寡妇喉咙里咕噜了一声,嘴半张着,声音像是从井底捞上来的:“别烧……那副棺……”
陈三槐没应。
他把桃符揭下来,夹在两指间翻了翻,背面那道裂纹正缓缓渗黑血,血珠凝而不落,像是被什么吸着。
他低头看自己断指,伤口还没好,黑血还在往外爬,像蚂蚁搬家。
“行吧。”
他嘀咕,“你流你的,我流我的,咱俩凑一副对联。”
他把桃符按在青铜秤盘上,秤针“咔”
地跳了一下,旋即不动。
紧接着,符纸无风自燃,烧成灰的瞬间,灰烬自动聚拢,拼成个微型罗盘,指针直指城南。
他盯着那指针,右眼突然一热。
泪又来了。
这次不是悬着,是哗一下涌出来,顺着颧骨往下淌。
泪光里,罗盘指针剧烈晃动,可只要他一眨眼,指针就偏个方向,最后定在一条街口——城南富商祖宅,门匾上“积善堂”
三个字被藤蔓缠得只剩半边。
他抬手抹了把泪,左眼通阴视野里,那宅子上空浮着七层血雾,层层叠叠,像有人用血写了七道符,又怕人看见,拿布盖着。
“七重血祭阵?”
他冷笑,“现在办红白事都卷成这样了?”
他回头,林守拙正蹲在纸锅旁,锡纸屏上跳着波形图,频率乱得像心电图临终前的抽搐。
“你扫到了?”
陈三槐问。
“扫到了。”
林守拙头也不抬,“罗盘频段,和三十年前师父失踪那晚的地磁异常一致,差o3赫兹——正好是哭丧棒错别字咒文的谐振频率。”
陈三槐没说话,把哭丧棒碎片翻过来,看那“南无阿弥多婆夷”
的刻痕。
他忽然伸手,蘸了王寡妇背上的黑血,在罗盘背面画了个“止”
字。
罗盘颤了两下,安静了。
可他的右眼还在流。
“师父啊师父。”
他低声说,“你当年要是直接写说明书,我能走到今天?非得等我拿眼泪当校准仪?”
他闭眼,用指甲尖在右眼外侧血管上轻轻一划。
血混着泪涌出来,滴在罗盘中心。
指针“咔”
地锁死,稳稳指向积善堂。
林守拙抬头:“你要去?”
“不去。”
陈三槐把罗盘揣进怀里,“我去,阵法就活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