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乡绅接洽的那个最精明的掌柜,连滚爬爬地逃了回来,官袍上沾满了尘土,脸色惨白如纸,眼神涣散,抓住陶立的衣袖语无伦次:
“东家!
墙…墙是活的!
它在吃地!
吃土!
它…它还在看着我们!
那些砖缝…像…像无数只眼睛!”
陶立看着心腹手下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,再听着堤坝方向隐约传来的、越来越清晰的、如同万千细碎牙齿啃噬硬物的“沙沙”
声,他猛地转身,冲回那间藏匿阴账的密室。
他死死盯着账本上那个自己亲手画下的、仿佛带着诅咒的竖剖钱印记,然后像是碰到毒蛇般,猛地将账本合上!
“砰!”
沉重的账本合拢,出闷响。
陶立低头,现自己的右手食指指尖,不知何时竟沾染了一丝那签名上的墨绿,那颜色诡异而粘稠,擦之不去,仿佛那堵活着的墙,正通过这个印记,将它的触须反向延伸到了他的身上。
一直以来,他都以为自己是在利用这堵墙、利用这污染牟取暴利。
直到此刻,他才惊觉,那看似源源不断的财富,或许不过是这堵“活墙”
抛出的诱饵,而他,以及他所经手的一切,都可能正在被这张贪婪之口缓缓吞噬。
投机者,第一次品尝到了被更高层次力量“投机”
乃至“圈养”
的恐惧。
面对如此危局,张良展现出了越谋士的决断。
他并未急于追查黑市网络,而是先站在了沸腾的游客面前。
“诸位乡邻,诸位远客!”
他的声音清朗,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,却又不容置疑,“鬼火堤暂封,夜游项目,即刻起无限期暂停!”
人群中顿时一片哗然,尤其是那些花了翻倍价钱刚买票的人。
张良抬手,压下骚动:“所有已购票者,凭票原价退还!
此外,联邦将拨出专款,贴补因此生计受影响的本地商户与劳工!”
他拿出了那本记录着“鬼火夜游”
合法收入的烫金阳账,“以此账目所有盈余为基,绝不拖欠!”
此言一出,抱怨声大多化为了惊愕与些许感激的议论。
是夜,张良独自一人,再次来到那堵仿佛在缓慢呼吸的活墙之下。
他手中拿着那本厚厚的阳账。
没有犹豫,他一页一页地,将记录着巨额合法收入的账页撕下,投入身旁熊熊燃烧的火盆之中。
火焰跳跃着,吞噬着那些代表着他前期心血与联邦税收的纸张。
火光映照着他清癯的侧脸,那上面没有痛惜,只有一种洞悉本质后的冷静与决绝。
“谋士之算,可断天下大势,可衡利益得失……”
他望着燃烧的火焰,轻声自语,仿佛在总结,又像是在告别某个阶段的自己,“却终难算尽,人心贪婪凿出的无底深渊。”
他在用这种近乎悲壮的方式,烧毁的不仅是账本,更是附着于其上的、可能滋长更多祸端的贪婪与侥幸。
赵佗面临着更残酷的抉择。
他赖以维系南越稳定、甚至用以反击的“水魂诅”
巫术,其残留的怨念波段,非但未能压制污染,反而成了那活墙母体加孵化的养料,与恒沙圣陶被“转化”
的结构纠缠在一起,孕育出更恶毒的墨绿脓蚕,在砖石孔隙中结茧。
羯陵伽女王的警告言犹在耳。
依赖外部技术支援的道路,似乎已然走到了尽头,甚至可能带来更坏的结果。
沉默良久,赵佗眼中闪过一丝决然。
他亲自切断了与羯陵伽女王的大部分技术共享通道,只保留了最低限度的信息通报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