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太极一把抹去嘴角的血渍。
眼睛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。
原本威严的面孔因极度的震惊、愤怒和恐惧而扭曲。
他猛地转身,抓起御榻旁那把象征汗权的腰刀。
刀鞘上的宝石冰冷刺骨。
他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宫门。
甚至一只脚上的靴子都没穿好。
宫门外的景象,让他浑身血液彻底凝固,四肢冰凉。
曾经象征着后金权力和荣耀的沈阳城,已然变成了一片燃烧的、混乱的、血腥的地狱!
目光所及,到处都是窜动的火苗,倒塌的房屋,以及混乱厮杀、逃亡的人群。
明军士兵如同决堤的潮水,一波接着一波,从不同的街道涌来。
火把的光芒照亮了他们狰狞兴奋的面孔。
而曾经骁勇善战、号称“满万不可敌”的八旗兵,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建制。
像没头的苍蝇一样,有的在绝望地胡乱抵抗,有的则丢盔弃甲,只想逃离这片死亡之地。
兵刃尖锐的碰撞声、垂死者的凄厉哀嚎声、战马的惊恐悲鸣声。
还有女人孩子的哭喊声、房屋梁柱燃烧发出的噼啪爆响……
所有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,形成一曲令人心智崩溃的毁灭乐章。
“顶住!都给朕顶住!巴牙喇!朕的巴牙喇护军在哪里?随朕杀敌!肃清街巷!”
皇太极眼睛血红,几乎要瞪出眼眶,他声嘶力竭地咆哮。
挥刀狠狠砍翻一个正从他身边尖叫着、丢掉了武器跑过的镶白旗逃兵。
那逃兵临死前惊恐不解的眼神,深深刺痛了皇太极。
他试图收拢部队,组织起一道最后的防线。
然而,兵败如山倒,恐慌的情绪比明军的刀剑传播得更快。
他声嘶力竭的命令,在巨大的、无处不在的混乱噪音中,显得如此微弱无力。
如同投入狂涛的一粒石子。
“大哥!大哥!”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伴随着熟悉的嘶吼逼近。
浑身是血、盔甲歪斜、脸上混合着烟灰、血污和汗水。
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惊惶的多尔衮冲到了他身边。
多尔衮的左臂似乎受了伤,用一块撕下的战旗草草包扎着,仍在渗血。
“守不住了!全完了!几个门都破了!汉狗!是汉军旗那帮天杀的反了!”
“他们从里面打开了城门!快走吧!再不走,咱们真就要被明军包了饺子,成砧板上的肉馅了!”
多尔衮的声音嘶哑得几乎撕裂,他根本不待皇太极回应。
猛地探身,一把死死拉住了皇太极战马的缰绳。
冲着身边仅存的几十个巴牙喇侍卫和将领们吼道。
“护驾!护着大汗!往北门冲!快!挤也要挤出一条血路!”
“走?朕的都城……朕的沈阳……朕的社稷……”皇太极下意识地还想挣扎。
他回头望了一眼远处在火光中若隐若现、他曾无数次在此发号施令的宫殿轮廓。
那是他父亲努尔哈赤和他,两代人心血的结晶,是后金国的象征!
巨大的悲痛和屈辱淹没了他。
但当他转过头,看到四面八方越来越近、如同繁星般密集的明军火把光芒。
以及身边那些最精锐、最忠心的巴牙喇护军正在一个接一个地、毫无价值地倒下。
一股透心凉的、足以冻结灵魂的绝望,如同北地的寒潮,从他脚底瞬间席卷全身。
淹没了他所有的斗志、不甘和尊严。
“……走!”这个字仿佛有千钧之重,耗尽了皇太极所有的力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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