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被拉伸成一道凝滞的胶质,空间在耳边发出无声的悲鸣。
我感觉不到空气,只有一种液体般稠密的压力,从四面八方挤压着我的肺部、骨骼和每一寸皮肤。
这就是声波黑洞,一个吞噬声音、光线乃至思考的绝对领域。
在这里,寂静本身就是一种足以撕裂灵魂的酷刑。
我的指尖死死扣着林疏桐渗血的右手,那份湿热的、带着生命搏动的触感,是这片虚无中我唯一能抓住的真实。
她的手在剧烈颤抖,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一种濒临极限的能量过载。
我能感觉到,她身体里的某种东西正在与这个黑洞共鸣,或者说,对抗。
“锈迹漩涡底部的氧化层走向…与审判庭穹顶裂缝的…法医徽章编号构成镜像闭环!”这句话不是通过声带振动说出来的,而是我的意识在绝望中迸发出的数据流,直接烙印在林疏桐的感知中。
我的视线穿透了无数扭曲的光影,死死锁定在黑洞最深处那片不断旋转的、仿佛宇宙星云般的锈迹。
那不是普通的金属腐蚀,那是时间的残骸,是信息被封存七十年的墓碑。
我的大脑像一台超频运转的处理器,疯狂地将眼前的锈迹图谱与记忆深处的一个画面重叠——七十年前,审判庭倾覆的那一刻,我母亲的导师,老法医官,他胸前的徽章在爆炸的火光中碎裂,那裂痕的走向,那独一无二的编号蚀刻,竟然与这片锈迹的宏观结构完全一致!
它们像是一把锁的两半,在不同的时空里,等待着一个重合的瞬间。
胸口的旧伤疤传来一阵滚烫的剧痛,仿佛有烙铁隔着衬衫狠狠烫在我的皮肤上。
我猛地扯开衣襟,那道狰狞的、贯穿左胸的疤痕已经崩裂,暗红色的血液正从里面渗出,带着一丝诡异的、非自然的墨色。
我能感觉到,那不仅仅是血,更是一种被诅咒的媒介。
“两位母亲最后的声纹密码…正在被黑洞吞噬前重组——”我将这道新的信息流再次强行打入林疏桐的意识。
我们的母亲,一位是天才法医,一位是顶尖的声纹学家,她们的死亡都指向同一个禁忌的实验——“永生计划”。
她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,将各自最关键的研究成果,用我们血脉中独有的方式编码,留给了我们。
而现在,这个声波黑洞,这个由“永生计划”失控产物形成的怪物,正在试图解析并吞噬这份最后的遗言。
就在这时,林疏桐猛地抬起头。
她的双眼已经不能称之为眼睛了。
那对美丽的虹膜上,布满了蛛网般的细微裂痕,每一道裂痕都在闪烁着幽蓝色的微光,像是在读取和映射着我们周围无形的数据。
她眼中的世界,恐怕早已不是血肉之躯能理解的维度。
“沈墨…你声带被渗透的血色墨水…是永生程序残留的…基因链核心载体!”她的声音同样不是通过空气传播,而是一种更直接的、穿透我颅骨的共振。
我的心脏猛地一缩。
血色墨水…我一直以为那是我童年时被注射的不明药物留下的后遗症,它让我拥有了过人的记忆力和分析能力,也让我常年被胸口的旧伤折磨。
现在我才知道,我本身,就是一份行走的、活生生的实验数据。
林疏桐没有给我震惊的时间。
她反手握住我,另一只手毅然决然地伸向了那片旋转的锈迹漩涡。
她的掌心,一枚银色的、雕刻着复杂纹路的家族纹章正灼灼发光。
当纹章触碰到黑洞边缘的瞬间,我听到了刺耳的、仿佛金属刮擦玻璃的尖啸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