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厚厚的云层下,宋斯年走出站口时,天色刚亮。
外派的地方是个沿海小城,空气里有咸味,风大到能卷起人衣角。
他提着箱子走进宿舍,一间旧楼,白墙上挂着防潮灯。
他把资料堆在桌上,窗外是模糊的晨雾。
这就是他的新战场——无数数字、访谈、样本,和一段没法带走的日常。
他打开随身的收音机,拨到新闻台。主持人正在念:“南方冷空气减弱,北方气温回升。”
他笑了一下,那正是阮时苒所在的方向。
阮时苒这边,城市正入冬。
她照旧上课、写稿、开组会。
有人问她宋教授最近去哪了,她轻描淡写地答:“外派研究。”
那天她在办公室改报告,抬头时窗外飘了第一场雪。
她突然记起,去年第一场雪,他们刚一起完成节目录制。
那时他递给她一杯热豆浆,说:“统计上,喝豆浆能提高幸福感。”
她笑着摇头,继续写字。笔尖下的墨色一点点晕开。
两人靠信件和电话保持联系。
电话不多,信件倒是常常寄。
宋斯年的信总是整齐:
【今日风力五级,气温九度。项目进展良好,村民对新方案接受度提高。】
【你那边听说雪停了吗?别忙太晚。】
阮时苒的信则带点生活气:
【栀子花枝折了两根,我剪了插瓶里。】
【风铃还在响,你那边有没有海浪声?】
有时她写完信,又不寄出去,只叠成小方块塞进抽屉。
她怕他太忙,怕寄过去的时候,风都换了方向。
一个月后,她接到电视台的邀约,要她做一次公开讲座。
主题是“青年成长与时代变迁”。
她本不想接,后来想了想,还是答应。
讲座那天,她站在灯光下。
台下坐满了学生。
她讲得平稳,没有稿子,只讲了自己和身边人的变化。
“有时候成长不在于得到,而在于学会接受。”她停顿了一下,眼神落在某个虚空的角落,“有些人离开是为了回来得更好。”
掌声响起。
后台的风吹进来,带着一丝冷意。
她忽然觉得,那一刻他也能听见。
海边的城镇,傍晚时常起雾。
宋斯年站在堤岸边,风卷着潮气,打在他脸上。
他手里拿着一封信,信纸有些旧,是阮时苒寄的。
【昨天学生问我,幸福是什么。我说,不是拥有,而是有人同行。】
他看完后,信折得更平,放进口袋。
旁边的同事喊他:“宋教授,明天那组数据要对完。”
“知道。”他答。
夜色深下去,街灯亮了。
他忽然有种奇怪的错觉——
那盏灯的颜色,像阮时苒家阳台那盏。
春节前,他终于请到短假。
火车票难买,他硬是候补上了一张站票。
一路颠簸十几个小时,到家时已是夜里十一点。
他站在阮时苒的门前,手冻得发红。
风铃在门口晃动,叮的一声,像轻轻的应答。
他抬手敲门。
没几秒,门开了。
阮时苒穿着毛衣,头发散着,脸被暖光染得柔软。
她愣了半秒,随即笑了。
“你提前回来了?”
“火车早了点。”
“你站了一路?”
“站也值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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