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起来天台宗如今那片浩瀚广袤的净土,亦是当年智顗大师以大智慧、大法力开辟根基,复经后世历代高僧大德苦心经营,方有今日之气象。
而他这昙隐一脉,历代经营,唯以守护经藏为第一要务。
寺中那座藏经阁,其内典籍之保管,堪称慎之又慎,严苛至极。
非但将万千经卷分门别类,编册造目,小心庋藏;更需一式三份,钤印封存,分置于阁中三处隐秘所在,互为映照,以为异日不测之备。
侧卧佛前的不敬,自怀中摸出那颗菩提种子,置于掌心,就着破漏屋顶透下的微薄星光,轻轻掂量。
此物……究竟该如何处置?
若将其交予白莲教?此念方一起,他便知乃是自寻死路。
彼教中人,沉迷邪功日久,心智多有癫狂,行事乖戾难测,岂能以常理度之?
那归还净土宗?亦不可行。
此物来路难以言明。
目下净土宗被白莲教搅扰得风声鹤唳,草木皆兵。
贸然归还,只怕立时被视作白莲细作,锁拿拷问,百口莫辩。
留在这昙隐寺混沌净土之内,倒不失为良策。
混沌广袤无垠,若无精确定位之法,纵是一代宗师,也难寻此间门户。
只是……这烫手的山芋留在自己手上,终非长久之计。
夜长梦多,一旦泄露行藏,届时八方压力齐至,恐难招架。
他心念流转,忽生一计:距国清寺不过月余行程,何不先将此物暂藏于昙隐寺内?既避人耳目,又可保无虞。
待至国清寺,再将此物连同因果一并奉上。
天塌下来自有高人顶住,是物归原主交还净土宗,亦或由天台宗自行处置,便由他们定夺去吧!
打定主意,不敬心里安稳不少,将菩提种子供在佛像前,随即闭上眼睛,缓缓睡了过去。
不敬沉沉睡去,鼾声微作。
然其酣眠之际,这方净土竟自生玄妙。
那扇年久失修、常日里虚掩难闭的破旧院门,竟于无声无息间悄然弥合。
虽形貌依旧古旧,却隐隐透出一股岁月沉淀的浑厚气韵。
两旁门轴,亦如沐甘霖,滑润异常。
恰此时,一阵不知从何处拂来的清风,徐过庭院,竟将那扇院门徐徐推拢,严丝合缝,门闩也被这一闭合震的跌落,倒把不敬锁在了院子里。
这亦不知是天意使然,亦或机缘巧合,竟又拂过佛前神龛。
那枚置于龛前的菩提种子,被风一激,轻轻一颤,便自跌落尘埃,碌碌而滚,倏忽间便隐入殿角暗处,杳然无踪。
不敬连日奔波,心力交瘁,此刻沉睡正酣,于这周遭悄然生变、灵物自隐的玄机,竟是浑然未觉。
天光破晓,晨曦微露。
不敬方自醒转,仰但见瓦蓝苍穹悬于顶上,心中不由再生奇叹:此间净土分明辟于混沌深处,竟亦有日升月落,四时轮转之象。
当年龙树菩萨究竟以何等无上法力,方能开辟如此一方妙境?思之愈觉佛法浩瀚,不可思议。
他步出大殿,正欲往后院井台洗漱,目光所及,却蓦地一凝——昨日尚难闭拢的破旧院门,此刻竟已严严实实阖于门框之内!
不敬心头一跳,几疑目眩。
疾步上前,抬手握住冰凉门闩,微一用力,门闩抬起,“吱呀”
一声轻响,门扉应手而开,竟圆转自如,毫无半分昔日滞涩!
他一时玩心大起,反复推阖数次,门轴转动如抹膏脂,顺畅无比。
不敬心思何等机敏,瞬间已明此变必与昨日那寨门脱不开干系。
念头及此,他脸色陡变,暗叫一声“不好!”
,身子一闪消失在原地,再出现时已经在大殿之中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