艇,马达声吵得江鸟都不落脚。
她把那颗枣木钉放进瓦罐,和干莲蓬摆在一块儿,突然现莲蓬的莲房里,竟藏着颗小小的莲子,硬邦邦的,像块石头。
接下来的半个月,桂芝总在雾起时往江湾去。
她凭着男人木板上的符号和小石头的图纸,在暗礁间穿梭,竹篙探下去,时常能捞上来几颗枣木钉,有的沾着水草,有的裹着淤泥,钉尾的莲蓬纹在水里泡得胀,倒像真的结了籽。
十月初一那天,江雾最浓,连船头的灯笼都照不出三尺远。
桂芝的舢板刚绕过一道暗礁,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下,这次不是钉子,是块船板,上面还钉着七颗枣木钉,整整齐齐的,像一排牙齿。
“是沉粮船的甲板!”
张大爷后来来看,摸着船板上的裂痕,“你看这凿痕,是俺叔公的手法,他凿船时总说,要让船板‘带着劲沉’,等哪天太平了,好凭着这股劲再浮上来。”
就在那天夜里,日本人的巡逻艇突然包围了码头,说要“搜查反日物资”
。
领头的军官留着仁丹胡,用指挥刀挑着小石头的油布包:“说!
粮在哪?不说就把这小崽子扔江里喂鱼!”
桂芝突然往前一步,指着江雾:“粮在沉粮船里,我带你们去。”
她解下瓦罐里的枣木钉,攥在手里,“但得坐我的船,那船认钉子。”
巡逻艇跟着桂芝的舢板往江湾去,马达声惊得水鸟乱飞。
到了暗礁区,桂芝突然把橹一扳,舢板拐进条只有三尺宽的水道,巡逻艇太大,进不来,只能在外面打转。
“就在那片雾里。”
桂芝指着前方,雾气里果然浮着船影,比平时清楚,桅杆上的灯明明灭灭。
日本人的小队长带着两个兵跳上舢板,用枪指着桂芝:“划过去!”
桂芝摇着橹,慢慢靠近船影。
越近,越能闻到股陈米的香味,混着江泥的腥气,暖暖的,像新米刚下锅。
船影里好像有人影在动,穿着粗布短褂,拿着木桨,嘴里哼着《摇船歌》。
“就在下面。”
桂芝停下橹,指着水下,“下去捞吧,小心钉子,扎手。”
小队长让一个兵下去,那兵刚跳下水,就尖叫起来,说脚被什么东西缠住了。
另一个兵想开枪,桂芝突然把手里的枣木钉往水里一扔,大喊一声:“叔公,给他们点劲!”
话音刚落,江里突然翻起大浪,舢板像片叶子似的晃,巡逻艇的马达声突然变成了怪响,接着就没了声。
雾里的船影开始下沉,桅杆上的灯“噗”
地灭了,露出三百七十二颗枣木钉的影子,在水里闪着光,像一串星星。
等浪平息时,小队长和两个兵都不见了,只有那艘巡逻艇,静静地漂在江面上,船底破了个大洞,洞口插着颗枣木钉,钉尾的莲蓬纹在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。
小石头后来跟着张大爷学补网,桂芝还在江上行船,只是瓦罐里的枣木钉越来越多,有二十七颗了。
每年春天,她都会往江里撒一把莲子,是从那颗硬邦邦的莲子里孵出来的,泡在江泥里,竟真的了芽。
“桂芝,你看!”
去年清明,小石头指着江湾,那里长出一片新莲,绿叶挨挨挤挤的,风一吹,像无数只小手在摇。
桂芝把新捞上来的枣木钉放进瓦罐,突然现那颗干莲蓬的莲房里,又多了颗莲子,圆滚滚的,像饱了水。
江雾慢慢散了,露出对岸的柳树屯,烟囱里冒出的烟直直地往上飘,像根白纱带。
桂芝摇起橹,舢板切开水面,船尾的浪花里,好像漂着些亮晶晶的东西,凑近了看,是枣木钉的影子,一颗接一颗,从江湾一直连到码头,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