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吱呀”
响了一声,最底层的抽屉自己开了,里面露出个布包,包着些风干的灵芝,菌盖边缘还留着点泥土——是苏婉当年采的最后那批灵芝,他一直以为随她一起摔没了。
布包里还裹着张字条,上面是苏婉的字迹:“东墙根的薄荷该收了,晒干了装在小瓷瓶里,给来抓药的孩子当糖吃。”
白先生忽然想起,苏婉走的那天早上,也叮嘱过他收薄荷,说“夏天孩子爱闹嗓子,薄荷能当零嘴润喉”
。
结果他忙着找人救她,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。
“我这就去收,这就去收。”
白先生拿起剪刀,往后院的墙根走。
月光下,薄荷丛里站着个白影,正蹲在那里摘叶子,动作轻快得像苏婉当年的样子。
白影穿着那件月白长衫,袖口的甘草绣得愈鲜亮,她手里的竹篮已经装了半篮薄荷,叶片上的露水在月光下闪着光。
“婉娘!”
白先生喊着跑过去。
白影回过头,对着他笑,把竹篮往他怀里一塞,然后转身走进了药圃深处,身影渐渐淡去,化作一株薄荷,在风中轻轻摇曳。
白先生捧着竹篮,现里面的薄荷叶上,都用指甲掐了个小小的月牙形——是苏婉的记号,说这样的叶子药效最足。
第二天一早,小药童来药铺,看见师父正把晒干的薄荷装进小瓷瓶,每个瓶上都贴着张甘草叶,像苏婉当年做的那样。
药碾旁的青釉药臼里,不知何时多了副银针,针尾系着红线,是苏婉扎针时常用的那套。
“这针……”
小药童惊得睁大眼睛。
“你师娘留下的。”
白先生拿起一根银针,对着晨光看了看,“她说,好药得配好针,药香里的牵挂,比药劲儿还能暖心。”
从那以后,回春堂的药总带着股淡淡的薄荷香,苦中带甜,镇上的孩子再也不怕喝药了。
有人说,夜里路过药铺,能看见窗纸上有两个影子,一个碾药,一个包药,药香飘出来,连巷子里的青苔都带着股清苦的甜。
白先生后来把苏婉的配药方子抄了满满三大本,扉页上都画着株甘草,旁边写着“婉娘亲授”
。
他教小药童碾药时,总逼着他按“顺三十逆二十”
的规矩来,说这是你师娘用命护着的法子,差一丝都不成。
梅雨季结束那天,白先生在药圃里现了株从未见过的草药,开着白色的小花,闻着有当归和薄荷的混合香。
他对着花笑了,知道是苏婉回来了,在陪着他守着这药铺,守着那些需要药香的日子。
南方的雨,年复一年地打在回春堂的屋檐上,带着药草的清苦,也带着药香里的牵挂。
那些藏在药碾里的情意,终究在某个芒种的清晨,化作药末里的甜,混在苦涩的光阴里,让人在尝到苦时,也能想起,曾有人为你偷偷加过蜜,让日子,总能苦尽甘来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