松花江的冰刚开化那年,老船家周老汉就把那艘乌木船从冰窖里拖了出来。
船身被水泡得黑,桐油补过的裂缝在初春的太阳下泛着光,像条趴在岸边的老黑鱼。
“周大爷,这船都快散架了,还不劈了烧火?”
码头上搬货的后生笑着打趣。
他们都知道,这船邪性——十年前的除夕夜,周老汉的儿子撑着它去对岸接亲,船到江心就没了影,连人带彩礼都沉了底,捞上来的只有只红绣鞋,鞋面上还沾着水草。
周老汉没接话,只是蹲在船尾,用砂纸打磨那根磨得亮的橹。
砂纸蹭过木头的“沙沙”
声里,总像是掺着流水的呜咽,听得人心里毛。
入夏后,松花江涨了水,浑浊的浪头拍打着码头的青石,溅起的水花带着股河泥的腥气。
这天傍晚,周老汉刚把船拴好,就看见个穿蓝布衫的女人站在岸边,怀里抱着个红布包,头湿漉漉地贴在脸上,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。
“大爷,能渡我过江不?”
女人的声音轻飘飘的,像浮在水面的柳絮。
周老汉抬头看了看天,乌云压得很低,眼看就要下暴雨。
“今儿不行,江里‘不干净’,要出乱子。”
他说的是行话——水鬼找替身时,江面总会起怪风。
女人却没走,只是盯着乌木船看,眼神直勾勾的:“我男人在对岸等我,说好了今儿接我回家。”
她怀里的红布包动了动,像是裹着活物。
周老汉心里咯噔一下。
这女人的眉眼,竟有几分像十年前失踪的儿媳。
他刚想再劝,女人忽然掀开红布包,里面哪是什么活物,是双绣着并蒂莲的红布鞋,鞋面上的金线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光——正是当年儿媳陪嫁的那双。
“你……”
周老汉的舌头打了结。
“大爷,就当行行好。”
女人笑了,嘴角咧开的弧度有些诡异,“我儿子说,想看看他爹当年撑的船。”
话音刚落,江面上忽然刮起一阵阴风,吹得乌木船“哐当”
撞在码头上。
周老汉看见船尾的水里,浮出个小小的黑影,脑袋上还戴着顶红绒帽,正是当年孙子没来得及戴的满月帽。
他咬了咬牙,解开船绳:“上来吧,我送你。”
有些债,躲了十年,终究是要还的。
乌木船刚离码头,暴雨就倾盆而下。
豆大的雨点砸在江面,溅起密密麻麻的水花,像是无数只手在拍打船身。
女人抱着红布包坐在船头,一动不动,任凭雨水浇透蓝布衫,露出底下白森森的肌肤——那根本不是活人的颜色。
船到江心时,周老汉忽然现不对劲。
手里的橹变得死沉,像是被水草缠住了,低头一看,船底竟漂着层绿油油的水藻,正顺着船缝往里钻,腥气直往鼻子里冲。
“别装了。”
周老汉猛地把橹往船板上一磕,“十年前,是不是你把我儿子和儿媳拖下水的?”
女人慢慢转过身,脸上的皮肉开始往下掉,露出森森白骨:“是他们自己要抢那箱彩礼,船压沉了,怨不得别人。”
她怀里的红布包“噗通”
掉进江里,溅起的水花里,浮出个小小的骷髅头,眼眶里还嵌着颗珍珠——是当年给孙子准备的长命锁上的。
“那你缠着船干啥?”
周老汉的声音颤,手里紧紧攥着橹,橹杆上的包浆被汗水浸得亮。
“我要你陪我们。”
女人的声音变得尖利,江面上的水藻忽然竖起,像无数条绿蛇,朝着乌木船缠过来,“这船沾了我们娘俩的血,早就该沉了!”
乌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