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禄十年(1567年)暮春,九州阿苏家的主城岩屋城,被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笼罩。阿苏惟将站在天守阁的栏杆前,指尖捏着刚从朝鲜传回的急信,朝鲜宣祖即位后士林派掌权,裴智彬等勋旧派再度失势,朝鲜八道的商路铺设被叫停,图们江与女真的商路也因东北六镇长城而彻底断绝。
“宫司,朝鲜那边的损失已经统计出来了。”山田匡德躬身站在身后,声音带着难掩的焦虑,“丝绸、铁器积压了三百余箱,无法运出;之前预付给女真的定金五千贯,林巨正那边表示已然是要不回来了;还有庆源、会宁被抄没的货物,折算下来,总共损失当超过八千贯。”
阿苏惟将没有回头,目光死死盯着连绵的群山。八千贯,这个数字像一把重锤,狠狠砸在他的心上。他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这条商路,北连朝鲜、女真,南接九州诸藩,西通明朝,东至近畿,每年至少能为阿苏家带来上万贯的收入。
可如今,李氏朝鲜的商路断了,明国隆庆开关虽看似有机可乘,却因先前寇掠而实际难以触及。“宫司,还有更棘手的事。”山田匡德犹豫了一下,还是继续说道,“与相良家的合作,最近也不太安稳。日向伊东家那边也传来消息……萨摩的岛津家,好像要有动作了。”
“岛津?”阿苏惟将终于转过身,只是眉头却拧成了一个疙瘩。他当然知道岛津家的野心,他们做梦都想恢复南九州三国领地,如今家督岛津义久刚继承家业不久,就以雷霆手段统一了萨摩内部,下一步定然是针对大隅、日向,甚至有可能还要染指肥后。
相良家是阿苏惟将在九州最重要的盟友,也是他商路中最关键的一环。两家合作多年,相良家提供球磨川的黄金、硫磺,通过阿苏惟将的商路运往朝鲜、明朝,再换回丝绸、瓷器、铁器,每年能为两家各自带来超过五千贯的额外收入,而阿苏家也能借其阻挡岛津家北上的锐气,这才能够保护阿苏家于肥后的这半壁江山。
若是相良家出了任何问题,阿苏家的存在将彻底沦为无根之木。就在阿苏惟将心神不宁之际,天守阁的楼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冈本赖氏一反常态的气喘吁吁的跑上来,手里高举着一封插着羽毛的信函,那是紧急求援信的标志。
“宫司!南肥后八代城急报!义阳大人的求援信!”
阿苏惟将的心猛地一沉,他一把从冈本赖氏手中夺过信函,撕开火漆封口展开信纸。相良义阳那遒劲的字迹跃然纸上,字里行间的焦灼几乎要透纸而出:“宫司亲启,岛津义久遣新纳忠元为先锋,领兵五千之众至我肥萨边境。今大口城已破,北乡氏倒戈,岛津正挥师东北,欲断我与日向伊东家联络,进而合围南肥后之地。两家休戚与共,望速发援兵,共抗岛津!”
阿苏惟将踉跄着后退一步,扶住栏杆才稳住身形。最担心的事情,终究还是发生了。
相良家如今可谓是南肥后最显赫的势力,根基深厚得让人无比羡慕。相良家的兴盛,既有相良义阳的祖父上村赖兴近来摄政的功劳。也有相良义阳的父亲相良晴广继承家业后,深化改革,扩充军备,收服周边小豪族,才能够将球磨、八代、苇北三郡牢牢掌控在手中。
而相良义阳则在前两代所打下的基础上,做出了最具远见的决策,便是与阿苏家结盟打通商路。这条商路成了两家的黄金通道,实现了1+1>2的效果。每年各家五、六千贯的额外收入,让两家有足够的财力修筑城池、训练军队。
而相良晴广在世时,就开始以八代城为核心构建防御体系。大口城扼守肥萨边境,是相良家南下的桥头堡;深水城控制球磨川下游,是保障物资运输的关键;还有岩尾城、苇北城等卫星城,从而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防御网。
相良晴广去世,上村赖兴年迈,相良义阳接过家督之位并逐步开始亲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