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流民,这一场大火又不知道会烧死多少百姓,毁掉几间屋舍,几个家庭……若干年后,这些不配留下姓名的小人物,或许会化成几个冷冰冰的数字,被记录在县志里,也或许被彻底掩去,失去所有存在过的证据。
城门失火,殃及池鱼;神仙打架,凡人遭殃。
自古以来都是如此,有谁在意被牵连的倒霉鬼怎么想?可那是活生生的人命啊,他们也是爹生娘养的……凭什么他们的命就那么不值钱呢?
倘若她没有来江陵,倘若她干脆死在疟疾里,他们本来不该遭此横祸的……
张居正冷声问:“你放的火?”
连嬅沉默,然后摇头。
他又问:“你指使人放的火?”
连嬅流着泪摇头。
“那你在胡思乱想什么?”
他的声音柔和下来,介于低哑和明亮之间的音色听起来格外温暖。
拽着连嬅后脖领的手向上揉了揉她的脑袋,然后收回:“这里风大,我们下去吧。”
张居正先下梯子,连嬅跟在他身后,低着头垂泪。
她怕被赵夫人他们现,不敢出声,也不敢伸手抹泪,想着城西的大火,想着迟迟不去的仇鸾,想着接下来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,哭得不能自己。
“火在往城西烧,暂时到不了我们这儿。
贼寇人数不多,我们暂时别出门,守在家里就好。”
张居正冷静地判断道,“有什么柴刀长棍的都放在院里趁手的地方,如果听见大批人接近的脚步声,情况不对就带上武器往东门跑。”
他说完,顿了顿:“我得去县衙一趟。”
杨柳巷不就在县衙的西侧吗!
连嬅猛一抬头,死死拽紧张居正的袖子,不顾自己的声音还在哽咽:“你别过去……”
但张居正决定好的事,这个家里没有人能反驳。
哪怕是张文明和张镇,也只是沉默片刻,叹口气。
张文明说:“你想清楚了,那就去吧,注意安全。”
赵锦灿纵有一千一万个担忧和不舍得,也反驳不了丈夫,更拗不过儿子。
转瞬之间,这个家竟然只剩连嬅一个人反对这荒唐的决定:“不行!
你去县衙做什么?”
但她显然更没有立场阻止张居正,于是只能退一步:“我跟你一起去。
你要是不许,我就偷偷跟着。”
江陵县是荆州府邑,明代没有市的概念,府衙与县衙都坐落于县城。
荆州府衙居于正中,而江陵县衙位置偏北。
原荆州知府李士翱因圣驾南巡时协调后勤工作妥善,得到吏部推举,又有皇上赏赐,已调职为承天府知府,眼见得仕途坦荡,升迁在望,却苦了荆州几乎半个月没有知府。
本来议定补缺的新任府台迟迟未至,身为副手的府同知因事被临时调往武昌府,府通判又在枝江县监察粮运,偌大的荆州府衙,竟然群龙无。
夜半三更,皂隶、门子、扫夫这些本地人早就各自回了家,一见烧起火来更不敢靠近衙署。
荆州府衙的胥吏这些日子无人看管,连按时上值的都少,更不用说半夜跑来衙门处理起火案。
县衙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。
衙署内一片漆黑,门口只有县令自己家的马夫在看守。
有两个胆子大的流寇拿着石块砸县衙大门,马夫吓得把门房里的杂物都往门口堆。
府内的女眷们从没见过这架势,听见有人砸门惊声尖叫。
江陵县的父母官同样惊慌失措,把住在衙门里的幕僚们聚集起来,试图商讨一个临时对策。
然而很快,门口响起几声惨叫,继而砸门的声音也消失了,似乎流寇已被赶走。
马夫鼓起勇气,战战兢兢地问:“敢问门外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