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>连嬅在梦里听得云里雾里,脑中只有一句“表达了作者忧国忧民的思想”
——她写诗歌阅读理解经常套这句话。
介绍乌台诗案时,张先生终于不满足于唱独角戏。
他问起连嬅的看法——
“追陪新进”
、“老不生事”
有无愚弄朝廷之嫌?“读书万卷不读律,致君尧舜知无术”
、“岂是闻韶解忘味,尔来三月食无盐”
有无谤议变法之意?
对宋史一无所知的连嬅满头问号,却听见梦里的自己清楚地回答道:“诗句不要紧,以有心算无心,总能罗织罪名。
要紧的是东坡居士素有才名,又对新政不满,新党兴此文字狱,意在杀一儆百,控制言论耳。”
张先生沉默片刻,轻抚着花白的长髯:“……殿下似乎很为苏子瞻不平。”
随即他又叹了口气,摇摇头:“殿下心思纯善,也是好事。”
宋代党争自神宗启用熙宁变法以来,三十多年绵延不息。
直至徽宗以蔡京为相,将旧党与政敌全部打为奸臣,立元佑党碑刻名以示天下等,才短暂遏制了党争。
可惜蔡京空有政治斗争之天赋,而无治国理政之才干,在北宋靖康之变后,彻底沦为万人唾骂的乱臣贼子。
单论党争,哪里有一目了然的对与错?若果真要压制言论,推行新政,对反对者举起的屠刀却仅仅只有贬官,那么旧党的势力只会如野草般,春风吹又生罢了。
欲终结私党内耗,己应先为党魁。
只有用雷霆手段控制一切言路,独断专裁,施行新政才不会左支右绌,进退两难。
这是张璁厉行变法几经起落后所得的教训。
可他年事已高,对庙堂上的许多争斗已经疲于应对了。
迷幻的梦境很快转换了画面,连嬅看见自己狗狗祟祟地窝进了一辆骡车里。
这是光禄寺采办食材所用的运输工具。
她对光禄寺了解不多,只知道是大明四不靠谱机构之一,所谓翰林院文章,武库司刀枪,光禄寺茶汤,太医院药方。
但此时此刻,她脑子里却清楚地计算着光禄寺何时将采买到的食材运到尚膳监,尚膳监何时进行卸货,两边的防卫交叉何时有空当,她在这辆骡车里待多久才能跟着出宫……
出宫?出宫去做什么?
张先生病了,皇祖母却把她关在皇宫里,不许她出门,父皇自然更不会答应,那她只能自己想个主意出去探病了……
五点刚过,在梦里忙碌了俩小时的连嬅睁开了疲惫的双眼。
这具身体的生物钟完全压制了她想睡懒觉的,哪怕熬夜到两三点,睁开眼还是熟悉的五点。
她起身,在黑暗里摸索着穿好衣服,下床时一不小心踢到了桌子,不知道藏在哪个犄角旮旯的书掉了出来。
连嬅把书放在桌上,心想:怎么还漏了一本,等会儿也送去书房吧。
早餐是简单的白粥配腌白菜,吃完饭,张居正就得收拾东西去府学。
军户里每一代只有一个孩子能读书,六岁的张居敬只能留在家里,陪着不满周岁的弟弟张居易玩。
连嬅把房间里那本《周礼注疏(卷一)》拿进了张居正的书房,出于轻微强迫症顺手帮他整理了一下桌面。
有一张写废了的竹纸,微微泛黄,就放在书桌左上角。
端正标准的馆阁体,像印刷一样写着“苍生有望山中相,白愿观天下0”
,最后一个字被墨迹晕染坏了,但依稀能辨认出是个“平”
字。
这是张先生的诗。
想到那个清瘦刚明的老头,连嬅的情绪蓦然低落下来。
张孚敬病逝于今年二月份,讣告送来时,南巡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