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宝十一载(公元752年),深秋。
长安城。
这座当世最宏伟的帝都,依旧沉浸在“开元全盛日”
的余晖里,只是这余晖,已然带上了几分迟暮的燥热与虚浮的艳丽。
朱雀大街人流如织,胡商驼队带来远方的香料与奇珍,酒肆歌楼传出靡靡的丝竹之音,达官贵人的车驾镶金嵌玉,招摇过市。
然而,在这浮华喧嚣的表象之下,一股无形的、令人不安的暗流正在涌动。
连年对外用兵(怛罗斯新败消息被严密封锁)、权相李林甫把持朝政十九年留下的积弊、府兵制败坏导致的边镇坐大、土地兼并日益严重…帝国的根基,正在华丽的锦袍之下悄然朽坏。
城南,紧邻皇城,一处新近落成、极尽奢华的府邸,正是当朝新贵、御史大夫杨国忠的宅邸。
亭台楼阁,雕梁画栋,奇花异石遍布庭院,其豪奢程度直逼王侯。
仆役如云,皆屏息凝神,行走间不敢出半点声响。
府邸深处,一间门窗紧闭、焚着名贵龙涎香的书房内,气氛却异常凝重。
杨国忠,这位因堂妹杨玉环(杨贵妃)而平步青云的弄臣,此刻正焦躁不安地在猩红的地毯上来回踱步。
他年约四十许,面容本算端正,但因长期浸淫权力与酒色,眼袋浮肿,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鸷与刻薄。
华丽的紫袍玉带,也掩不住他内心的惶恐。
“废物!
一群废物!”
他猛地抓起书案上一个产自邢窑的极品白瓷茶盏,狠狠掼在地上!
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。
茶水四溅,名贵的茶叶如同垃圾般粘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。
“相爷息怒!”
匍匐在地的几名心腹幕僚和管事吓得浑身一抖,头埋得更低了。
“息怒?本相如何息怒?!”
杨国忠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尖锐,“让你们找个能压过李林甫那老匹夫‘金匮之书’(李林甫曾编《开元礼》,自诩文治)的祥瑞,找了多久了?嗯?一群饭桶!
眼看那老东西病得快死了,正是本相取而代之、独揽大权的关键时候!
若不能献上惊天祥瑞,让陛下龙颜大悦,如何能显出本相的天命所归?!
如何能堵住那些清流腐儒的嘴?!”
他口中的“金匮之书”
,是指前任权相李林甫主持编纂、象征文治功绩的《唐六典》。
李林甫病重,朝堂权力即将洗牌,杨国忠急于寻找压倒性的“天命”
象征,稳固并扩张自己的权势。
然而,寻访祥瑞之事进展缓慢,普通的麒麟献瑞、甘露降庭之说早已无法打动日渐沉迷享乐与神仙术的玄宗皇帝。
就在这时——
“相爷!
相爷!”
书房门被猛地推开,一个衣衫褴褛、满面风尘、却难掩狂喜之色的汉子几乎是滚了进来。
他叫胡三,是杨国忠派往西域的众多“寻宝使”
之一。
“慌什么!
成何体统!”
杨国忠正在气头上,厉声呵斥。
“相爷!
祥瑞!
天大的祥瑞啊!”
胡三顾不得礼仪,跪在地上,双手高高捧起一个用破旧油布层层包裹的小包,声音因激动而颤抖,“小的…小的在怛罗斯战场…死人堆里…捡到的!
是…是天神打碎魔剑留下的神物!”
“怛罗斯?”
杨国忠瞳孔猛地一缩。
那是他极力掩盖的败绩,是悬在他头上的利剑!
他一把夺过油布包,粗暴地撕扯开。
当包裹被彻底打开,露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