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德九年,八月。
长安城的上空,弥漫着一股比秋意更浓的肃杀。
突厥颉利可汗与突利可汗,亲率二十万控弦之士,如滚滚黑云压境,前锋已抵渭水北岸,距帝国心脏仅四十里之遥。
长安震动,人心惶惶。
宫阙之内,暗流汹涌,太子李建成与齐王李元吉对秦王李世民的猜忌与打压,已到了图穷匕见的地步。
内忧外患,帝国飘摇,年轻的秦王李世民,仿佛被置于一座无形的孤岛之上。
夜色如墨,沉甸甸地笼罩着长安城郊。
风卷起尘土和枯叶,带着渭水河畔隐约传来的战马嘶鸣与胡笳呜咽,更添几分凄惶。
李世民拒绝了护卫的跟随,只身一人,策马来到城外一座废弃的破庙前。
他需要片刻的喘息,远离朝堂的倾轧,直面那迫在眉睫的滔天巨浪。
庙宇早已荒颓,断壁残垣在清冷的月光下投下狰狞的暗影。
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木头、潮湿的苔藓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。
李世民拴好马,推开那扇吱呀作响、摇摇欲坠的庙门,走了进去。
尘埃在透过破窗的月光光束中飞舞,如同他此刻纷乱的心绪。
庙内正中,一尊泥塑的神像早已坍圮大半,只剩下半截身躯和一只模糊指向虚空的手臂,显得无比寂寥。
李世民走到神像基座旁,颓然坐下,卸下了白日里“天策上将”
的威仪与“秦王殿下”
的矜持。
沉重的甲胄摩擦出低响,在这寂静的破庙里格外清晰。
他解下佩剑,放在身侧,剑鞘上的宝石在月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。
他闭上眼,试图梳理思绪:突厥铁骑的寒光,父皇李渊那充满疑虑与权衡的眼神,大哥建成眼中毫不掩饰的敌意,四弟元吉阴鸷的笑容,还有那些依附于东宫,在朝堂上对他群起而攻之的嘴脸……千头万绪,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,将他紧紧束缚,几乎窒息。
就在这死寂般的沉默中,一阵极其微弱、断断续续的呜咽声,如同游丝般钻入李世民的耳中。
那声音来自神像背后最黑暗的角落,充满了痛苦、恐惧和绝望的挣扎。
李世民瞬间睁开眼,手本能地按住了剑柄,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向声音来源。
他并非畏惧,战场上淬炼出的直觉告诉他,这声音的主人威胁不大,但处境极其不妙。
他站起身,脚步放轻,铠甲在动作间出细碎的金属碰撞声。
他绕过坍塌的神像基座,借着从屋顶破洞泻下的月光,终于看清了角落里的景象。
那是一只猫。
一只看起来极其狼狈、濒临死亡的猫。
它的体型不算小,骨架匀称,依稀可见曾经矫健的轮廓,但此刻却瘦骨嶙峋,灰白相间的长毛沾满了污泥、草屑和暗红色的血痂,纠结成一绺绺,贴在嶙峋的肋骨上。
最触目惊心的是它身上几处深可见骨的撕裂伤,尤其是后腿和侧腹,皮肉翻卷,鲜血虽然似乎凝固了,但边缘依旧渗出暗色的液体,散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伤口腐烂的甜腥气。
它的左前爪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蜷曲着,显然也受了伤。
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努力地睁大,却失去了应有的神采,只剩下惊恐和垂死的黯淡,倒映着李世民高大的身影。
它似乎想后退,想出威胁的低吼,但身体只是剧烈地颤抖着,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呜咽,连抬起头的力气都几乎耗尽。
李世民的心,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。
眼前这弱小生灵的惨状,与他自己此刻深陷绝境、孤立无援的心境,竟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。
他不是没见过战场上的尸山血海,但这只猫眼中纯粹的痛苦和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