劣质油脂灯燃烧的呛人黑烟,是奴隶们伤口化脓的恶臭,是排泄物堆积酵的酸腐,还有……血和汗混在一起,被绝望反复腌渍的、深入骨髓的死亡味道。
冰冷的岩壁不断渗出浑浊的水珠,滴在脖颈里,激起一阵阵寒颤。
头顶是犬牙交错的嶙峋怪石,仿佛随时会塌下来,将所有人碾成肉泥。
只有几盏昏黄如豆的油灯,在无尽的黑暗中挣扎着,投下摇曳不定、扭曲怪诞的巨大阴影,像无数择人而噬的妖魔在岩壁上无声地蠕动、狂舞。
黑暗和冰冷,像一双巨大的、湿滑的手,死死扼住每一个人的咽喉。
沉重的劳作榨干了最后一丝力气,更碾碎了所有残存的希望。
压抑!
无孔不入的压抑!
如同实质的粘稠泥浆,灌满了每一寸坑道,堵住了每一个毛孔,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奴隶的心上,连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。
没有交谈,只有粗重绝望的喘息,铁器撞击岩石的单调噪音,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闷响,以及监工们粗鄙恶毒的咒骂。
熊淍麻木地挥动着铁镐,手臂早已酸痛得失去了知觉。
每一次砸向坚硬的矿壁,都震得虎口麻。
汗水蛰进额头的伤口,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,却让他保持着一种病态的清醒。
他的目光,始终没有离开过不远处那个蜷缩在角落阴影里的瘦小身影。
岚靠着冰冷的岩壁,头埋在膝盖里,肩膀微微耸动,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别的什么。
就在这时,一缕极其细微、几不可闻的哼唱声,如同最脆弱纤细的蛛丝,顽强地穿透了这片令人窒息的绝望泥沼,轻轻拂过熊淍的耳畔。
那声音太轻了,带着一种梦游般的恍惚,断断续续,气若游丝,仿佛随时会被坑道里的阴风吹散。
“……月牙弯弯……过山梁……阿娘的……摇篮……轻轻晃……”
熊淍挥镐的动作猛地僵在半空!
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!
这调子……这破碎的、气若游丝、仿佛随时会断掉的调子……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矿洞里沉重的敲打声、监工的咒骂声、矿车刺耳的摩擦声……所有的噪音都潮水般退去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整个世界只剩下那缕微弱到极致、却又清晰得如同烙印般的哼唱。
一个遥远得如同隔世的画面,毫无征兆地、带着蛮横的力量,撕裂了熊淍脑海中的混沌迷雾,轰然炸开!
不是矿洞的黑暗,是刺眼的白!
阳光炽烈,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泥土被晒暖的清新气息。
似乎是在……集市?嘈杂的人声、商贩的吆喝、牲口的嘶鸣混成一片。
一个穿着粗布衣裳、头上扎着两个歪歪扭扭小揪揪的小女孩,正蹲在一个卖草编蚱蜢的摊子前,眼睛亮得惊人,小手紧紧攥着一枚磨得亮的铜钱。
她仰着脸,对着摊主,很小声很小声地哼唱着,带着孩童特有的执拗和一点点讨好的怯意:
(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)7岚的歌声(上)(第22页)
“……月牙弯弯……过山梁……阿娘的……摇篮……轻轻晃……小囡囡……快睡吧……梦里……有糖……”
那模糊不清的摊主似乎笑着摇了摇头,小女孩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,小嘴瘪了瘪,却固执地继续哼着那不成调的曲子,声音里带上了不易察觉的哭腔,一遍又一遍……
“啪!”
一声脆响!
不是回忆里的声音,是现实!
监工王癞子那根油光水滑、沾着血痂的鞭子,毫无征兆地狠狠抽在岚身边的岩壁上!
碎石飞溅!
“嚎什么丧呢!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