界。叶云天(那时他还叫叶小天天)就生活在外围城区一个逼仄的出租屋里。
记忆中的家,总是充满了消毒水和廉价食物混合的味道。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机械维修工,在一家濒临倒闭的旧能源工厂工作,母亲则在附近的小作坊做着繁琐的手工活,贴补家用。家里的灯光总是昏黄的,家具是父辈留下来的旧货,唯一算得上“高科技”的,是一台老旧的、只能接收几个公共频道的全息电视。
但那时的家,是温暖的。父亲会用粗糙的大手抱着他和弟弟,讲那些关于星空和英雄的古老故事;母亲会在昏暗的灯光下,一边做着活计,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。最重要的是,他有一个形影不离的伙伴——他的双胞胎弟弟,叶小云帝。
他们是真正的同卵双胞胎,相似到连父母有时都会认错。他们一起学会走路,一起牙牙学语,一起分享一块小小的、可能是邻居奶奶送的糖果。小天性格稍微外向一点,喜欢探索,而小云帝则更内向,总是跟在哥哥身后,用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。他们是彼此的镜子,是对方生命中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
然而,贫困如同阴影,始终笼罩着这个家庭。父亲的工厂最终还是倒闭了,失去了稳定的收入,家里的经济状况急转直下。母亲的手工活收入微薄,难以支撑两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和这个家的开销。房租拖欠了,水电费也开始亮起红灯,甚至连最基本的食物都需要精打细算。
叶云天至今仍清晰地记得那个傍晚。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,屋内只开了一盏微弱的台灯。父亲坐在桌边,一根接一根地抽着最便宜的劣质电子烟,烟雾缭绕中,他的脸显得无比憔悴和苍老。母亲坐在一旁,偷偷抹着眼泪,肩膀微微耸动。
“小天,云帝,过来。”父亲的声音沙哑,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。
两个三岁的孩子不明所以,手牵着手,怯生生地走到父亲面前。小天能感觉到弟弟的小手在微微发抖,他下意识地把弟弟往自己身后拉了拉。
父亲看着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儿子,眼中充满了痛苦和不舍。他伸出手,分别摸了摸他们的头,那双手粗糙而温暖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“小天,你是哥哥,以后要照顾好自己,也要……记着弟弟。”父亲的声音艰涩无比。
“云帝,”母亲走过来,蹲下身,紧紧抱住小儿子,眼泪滴在他的头发上,“我的云帝……别怪爸爸妈妈……”
小天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,只是感觉到一种巨大的恐慌。他看到父亲和母亲交换了一个眼神,那眼神里充满了无奈、愧疚,还有一种他当时无法理解的决绝。
几天后,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来到了他们家。他穿着干净的衣服,表情严肃,说话带着一种程式化的语气。他和父亲在房间里谈了很久,期间传来父亲压抑的争吵和母亲的哭泣声。
最后,父亲红着眼睛走了出来,抱起了小云帝。
“云帝,跟叔叔走,”父亲的声音哽咽,“去一个……能吃饱饭,能读书的地方……”
小云帝似乎感觉到了什么,开始大声地哭起来,小手紧紧地抓着父亲的衣服,嘴里喊着:“爸爸!妈妈!哥哥!”
小天也哭了,他冲过去想拉住弟弟,却被母亲紧紧抱住。“小天!听话!”母亲的声音也在颤抖,“别闹……云帝会没事的……”
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陌生的男人接过了哭喊不止的弟弟,看着父亲抱着弟弟,一步步走出家门,消失在那条湿滑的小巷尽头。弟弟的哭声越来越远,最终被雨声淹没。
那一刻,小天感觉自己的世界仿佛被硬生生撕裂了一半。他不明白为什么弟弟要被送走,不明白为什么父母不能留下他们兄弟俩。他只知道,他的弟弟,他最好的伙伴,不见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