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洞里的日子,是靠咀嚼草根、舔舐岩壁渗水和分享那点微不足道的干粮碎块熬过来的。新生婴儿向阳的啼哭,成了这片死寂空间里最鲜活,也最令人心碎的声音。他每一次饥饿的哭泣,都提醒着人们那位无名母亲的牺牲,也拷问着每个人活下去的意义。
大康抱着儿子,如同抱着一块滚烫的炭火,悲伤与责任在他沉默的眉宇间交织。他几乎不吃东西,省下的那份总是想方设法混在水里,喂给哭闹的向阳。这个沉默的汉子,将所有的情感都倾注在了这个用妻子生命换来的孩子身上,仿佛守护儿子,就是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,是他此刻全部的信仰。
顾清欢的脚踝肿痛稍减,她靠着岩壁,大部分时间都在翻阅那本《刍狗纪》残卷。油灯早已燃尽,她只能借着洞口藤蔓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天光,艰难地辨认着那些泛黄纸页上的字句。这本书,成了她对抗饥饿、寒冷和绝望的精神食粮。
一、菩萨与领袖
山洞里的人们,在极度的生理和心理煎熬下,开始寻求各种形式的精神寄托。
一位头发花白、在轰炸中失去所有儿孙的老奶奶,整天盘腿坐在角落,手里捻着一串不知从哪里捡来的、只剩几颗的木珠子,对着石壁低声诵念着含混不清的佛号:
“南无阿弥陀佛……菩萨保佑……保佑咱们能逃出去……保佑我那儿孙……在下面……好好的……”
她的信仰,是对身后世界渺茫的期盼,也是对现实苦难的一种麻木和逃避。她将命运交给了虚无缥缈的神佛,祈求着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慈悲。
另一个读过几天私塾、总以“明白人”自居的中年人,则常常凑在几个尚有精力听他说话的人身边,压低声音,分析着战局,描绘着某个遥远“领袖”和“光明的方向”。
“……只要跟着领袖的指示,到了那边,就有地种,有饭吃,娃娃能上学!咱们现在的苦,是为了将来的甜!”
他的信仰,寄托于一个具体的、象征着秩序和未来的“人”及其理念。他相信有一个强大的力量可以带领他们走出困境,抵达应许之地。
无论是祈求菩萨,还是追随领袖,本质上,都是在这“天地不仁”(战争作为极致体现)的绝境中,为无处安放的恐惧和希望,寻找一个外在的寄托。
顾清欢听着老奶奶的佛号和中年人的描绘,心中并无波澜。她想起了《刍狗纪》里,陈怀安面对干旱时砸碎的龙王祭坛,林昭棠面对风暴时泼向妈祖的鱼粥,沈砚秋面对矿难时对陆鸿声“道理”的质疑……
先辈们的经历告诉她,将命运完全交给某个神灵或某个权威,往往是靠不住的。当龙王不雨,妈祖不灵,老爷不仁时,又能去怨谁?求谁?
二、大地之书
一天,那个中年人又在对人宣讲他的“领袖信仰”,声音不免提高了一些:“……所以说,咱们得认准了方向,不能像没头苍蝇一样!领袖就是那指路的明灯!”
一直沉默翻阅残卷的顾清欢,忽然抬起了头。她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:
“天地从不管我们信什么。”
山洞里瞬间安静下来,所有人都看向她。
“它只按自己的规矩来。”顾清欢的目光扫过老奶奶手中的念珠,扫过中年人激动的脸,最后落在洞口那方被藤蔓切割的天空,“下雨,刮风,地震,打仗……都是它的规矩。菩萨管不了炮弹往哪儿落,领袖……也挡不住刺骨的寒风和肚子里的饥饿。”
她的话,像一盆冷水,浇熄了中年人眉飞色舞的热情,也让老奶奶捻动佛珠的手停了下来。
“但是,”顾清合上手中的残卷,将它紧紧抱在胸前,眼神清亮而坚定,“我们可以信自己——信我们能活着,能让孩子活着。”
她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