双眼。
然而，预想中的斥骂与惩罚并未降临。
她只感到身前的人影，竟缓缓矮下身来。
她忍不住悄悄掀开一条眼缝。
映入眸中的，竟是袁绍伸出的手。
那手，正小心翼翼地拨开她染血的裙角，查看她小腿上的伤口。
那道被碎瓷划开的口子，此刻仍在渗出细密的血珠。
在小侍女惊愕的注视下。
袁绍竟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佩剑！
寒光一闪，竟割下了自己内袍的一角。
那可是上好的瑕白绸缎。
他笨拙而又异常专注地，用那条绸布为她包扎伤口。
小侍女彻底懵了，大脑一片空白。
“疼吗？”
袁绍的声音响起，竟是前所未有的柔和。
小侍女下意识地点头，又慌忙地摇头。
眼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，大颗大颗地滚落。
她感觉眼前的男人，与方才那个暴怒的雄狮判若两人。
片刻，伤口被包扎好了。
布条系得有些歪斜，却很紧实。
“奴婢...谢过主子。”
小侍女的声音细若蚊蝇，带着浓重的鼻音。
“孤的怒火，不该迁怒于你。”
袁绍的声音依旧温和。
他并未起身，依旧蹲着，目光与跪伏在地上的她齐平，
“你，抬起头来。”
小侍女从未被主子如此对待，一时手足无措。
好一会后，
她才顺从地抬起泪水涟涟的眸子，怯生生地望向眼前的男人。
尽管他依旧是那般高大威严，此刻却显得如此亲近。
他看着她的眼睛，随口问道：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奴婢...奴婢叫阿月。”
她声音微颤，细若游丝。
“阿月？”
袁绍低念一声，唇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，
“是个好名字，为何入府为婢？”
提及伤心事，阿月的眼圈倏地又红了，泪珠断线般滚落。
“家中遭了灾...爹娘都没了...奴婢无处可去，才被牙婆卖进了府里...”
袁绍看着她瘦弱颤抖的肩膀，听着那压抑的啜泣。
脑海中，骤然闪过魏郡那五千覆灭的子弟兵。
他失了精兵，她没了至亲。
乱世之中，谁又不是飘零的浮萍，随时会被时代的洪流吞没。
顷刻间，一股荒谬的同病相怜之感，在他心中悄然生出。
“孤方才，吓到你了吧？”
袁绍状若随意地问道。
阿月慌乱摇头，又觉不妥，微微点头。
最终只能垂下头，绞着衣角，不敢再言语。
袁绍看着她这副楚楚模样，胸中翻腾的烦躁竟莫名消散了几分。
他站起身，居高临下，语气恢复了主子的威严，却不再冰冷刺骨。
“起来吧。”
阿月依言，小心翼翼地站起，依旧低着头，不敢看他。
“你这腿，这几日怕是不便。”
袁绍的目光，落在她包扎好的伤口上，
“从今日起，你便在孤的书房伺候笔墨吧，粗活不必再碰。”
阿月猛地抬头，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愕。
书房伺候，那是府里侍女最好的差事。
清闲又体面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