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定国走到他面前,弯腰,一把夺过他死死攥在另一只手里的、那杆属于他父亲的黄铜烟袋锅子。烟锅还带着余温。他冰冷的目光扫过烟杆上熟悉的摩挲痕迹,最后落在刘二奎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。
“用我爹的东西?” 罗定国的声音平静得可怕,却蕴含着冻结灵魂的寒意。
“我……我错了!我还给你!都还……” 刘二奎的求饶戛然而止。
罗定国没有用枪,也没有用刀。他高高举起了那杆沉重的黄铜烟袋锅子,烟锅在炉火的映照下闪过一道狰狞的红光,然后带着罗定国全身的力量和积压了太久的滔天恨意,如同打桩般狠狠砸了下去!
噗!
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!坚硬的黄铜烟锅结结实实地砸在刘二奎的天灵盖上!颅骨碎裂的声响清晰可闻!红的、白的液体混杂着碎骨,猛地溅射开来,喷在罗定国的裤脚和冰冷的地面上。刘二奎连哼都没哼一声,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,便彻底不动了,眼睛还惊恐地圆睁着,倒映着炉火跳跃的光芒。
罗定国看都没看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,只是用刘二奎的衣服,仔细地、缓慢地擦拭着烟袋锅子上沾染的污秽和血迹。那动作,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专注和仪式感。擦干净后,他将这失而复得的遗物,郑重地揣进了怀里,紧贴着心口的位置。
当最后一个仇人以最惨烈的方式了账,罗定国和张二勇站在弥漫着浓重血腥味和硝烟味的屋子里,胸膛剧烈起伏,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。
家仇已报,手段酷烈,但心头的空洞和那比屋外风雪更甚的悲凉,却像冰冷的潮水般将他们淹没。复仇的快意转瞬即逝,留下的只有更深沉的黑暗。他们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承载着童年温暖、如今却只剩下血与火记忆的故土,将仇人姿态各异的尸首留在原地,如同立下最血腥的警示碑。
转身,两人再次沉默地没入了无边的风雪之中,身影迅速被黑暗吞噬。他们知道,此地已成绝地,他们的路,注定通向更深的黑暗和更冷的远方,或许,只有用鬼子的血,才能稍稍温暖那颗被仇恨和绝望冰封的心。
风在老林子里打着旋儿,发出呜咽般的声响。
罗定国和张二勇,这两个刚从尸山血海和血火复仇中爬出来的汉子,此刻却像两个迷途的旅人,在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深处,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跋涉。他们逢人就打听,用烟卷、用仅剩的银钱、甚至用哀求的眼神,只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——妻儿的下落。每一句“没见过”、“不知道”,都像冰冷的刀子,在他们本就千疮百孔的心上又剜一下。
几番绝望,几度濒临放弃,他们终于在一位曾受过战友恩惠的老跑山人口中,得到了一个模糊的方位:林子最深、最险、野兽最多的背阴坡。
当他们终于循着几乎被荒草掩埋的、若有若无的踩踏痕迹,摸到那片背靠巨大山岩的洼地时,眼前的景象让这两个铁打的汉子瞬间红了眼眶,心如刀绞。
那不是家,是比野兽巢穴好不了多少的避难所。 两个用粗树枝、烂树皮和枯草勉强搭起来的窝棚,低矮、歪斜,在寒风中瑟瑟发抖,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。窝棚前,一堆半熄的篝火冒着呛人的青烟,旁边散落着一些挖得坑坑洼洼、沾满泥土的不知名块茎,还有几朵颜色黯淡的菌子。
两个女人——罗定国的媳妇秀云,张二勇的婆娘桂芬——正佝偻着身子在窝棚边忙碌。她们身上的棉袄早已破烂不堪,补丁摞着补丁,脏污得看不出本色,枯黄的头发胡乱地挽着,脸上满是风吹日晒的皴裂和难以掩饰的憔悴与惊恐,三十多岁的年纪,看上去竟像五十岁的老妪!而四五个半大的孩子,小脸黢黑,穿着同样褴褛单薄的衣裳,像一群受惊的小兽,警惕地缩在窝棚的阴影里。一个稍大点的男孩手里紧紧攥着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