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宫,丽正殿。
夜色深沉,殿门紧闭,连窗缝都被厚重的帘幕遮得严严实实,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息。
殿内只点着几盏昏黄的牛油灯,光线摇曳,将围坐在一张巨大檀木方案旁的几张面孔映照得明暗不定,如同地府判官。
太子李承乾居于主位,他脸色苍白,眼窝深陷,原本尚存的一丝贵气已被连日来的恐惧、愤怒与绝望侵蚀殆尽,只剩下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。
他手中紧紧攥着一只空了的金杯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。
下坐着汉王李元昌,他脸上带着惯有的、阴恻恻的笑容,眼神却闪烁着兴奋与贪婪的光芒。
吏部尚书侯君集则面色冷硬,如同一块饱经战火洗礼的顽石,眉宇间戾气深重。
此外,还有左屯卫中郎将李安俨、东宫侍卫统领贺兰楚石等几个掌握着部分武力、且早已绑死在太子战车上的核心党羽。
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气,但更多的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与令人窒息的紧张。
“不能再等了!”
李承乾猛地将金杯掼在案上,出刺耳的声响,他声音嘶哑,带着破釜沉舟的颤音,“父皇……他眼里早已没有我这个儿子!
闭门思过?下一步就是废黜!
就是圈禁!
你们看看青雀,他现在何等风光!
一旦他登上帝位,你我……还有活路吗?!”
他环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,目光如同受伤的野兽:“侯尚书,你当年随父皇征战四方,立下赫赫战功,如今却因小事被父皇猜忌,心中可甘?元昌,你是父皇的兄弟,可曾得到应有的尊荣?还有你们……”
他指向李安俨、贺兰楚石等人,“一旦东宫倾覆,你们的前程、性命,又将如何?”
侯君集冷哼一声,眼中寒光四射:“殿下所言极是!
陛下年事渐高,愈听信谗言,对待功臣刻薄寡恩。
魏王李泰,虚伪狡诈,若其得位,必容不下我等!
与其坐以待毙,不如放手一搏!”
李元昌阴笑道:“太子哥哥才是名正言顺的储君!
陛下只是一时被蒙蔽。
只要我等控制宫禁,清君侧,让陛下‘安心’休养,待太子哥哥顺利登基,拨乱反正,届时,在座诸位,皆是从龙功臣,富贵不可限量!”
“控制宫禁……清君侧……”
李承乾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,眼中疯狂的光芒越来越盛。
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,这是兵变,是谋逆!
一旦失败,万劫不复!
但成功的诱惑,以及对失败后悲惨下场的恐惧,最终压倒了一切。
“如何行事?”
他抬起头,死死盯住侯君集和李元昌,呼吸急促。
侯君集显然早有腹案,他摊开一张粗略的宫禁布防图(以他兵部尚书的职权,能接触到部分信息),手指点向几个关键位置:“玄武门,宿卫重任在于常何。
此人或可争取,即便不能,以其麾下兵力,我等集中精锐,猝然难,亦有极大把握一举攻克!
只要控制玄武门,即可隔绝内外,挟制陛下!”
他继续道:“同时,由李安俨将军率左屯卫部分心腹,控制皇城各门;贺兰楚石率东宫卫士,肃清宫内,擒拿魏王及其党羽!
务求一击必中,迅雷不及掩耳!”
李元昌补充道:“还需选定时机。
陛下近日或将前往骊山温泉宫小住,届时宫中守备或有松懈,正是良机!
即便不去,也要创造机会!”
众人又低声商议了诸多细节:如何调动兵力而不引起怀疑,如何传递消息,起事时的暗号,事成之后如何安抚朝臣,如何处置魏王……一桩桩,一件件,都带着血腥与背叛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