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当夜深人静,独坐书房,那个数字总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里。
四百六十三万两。
白银。
一想到几年前的光景,胸口就堵得发慌。
那时候,黄河决堤,饿殍遍野。
满朝文武,从内阁大学士到六部九卿,一个个急得嘴角冒泡,却又束手无策。
他们求爷爷告奶奶,堵在各大商号的门口,几乎是把朝廷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。
就连高高在上的老朱,那个一言可决万人生死的皇帝,都亲自拉下脸面出手了。
结果呢?
结果就是从那些富可敌国的商贾手里,堪堪榨出了几万两银子。
几万两。
对于滔天洪水,对于嗷嗷待哺的百万灾民,那点银子丢进去,连个水花都听不见。
户部尚书,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臣,亲自登门拜访。
他对着满身绫罗绸缎的商号掌柜,把好话说尽,把姿态放到最低。
换来的,不过是杯水车薪。
那些商贾,一个比一个会演。
个个哭穷。
这个捶着胸口,说今年的丝绸生意难做,亏得血本无归。
那个指天发誓,说运往海外的货银还未结清,账上空空如也。
他们用最谦卑的姿态,说着最无情的话,硬生生把朝廷派去的使者给搪塞了回去。
那一幕,是刻在整个朝堂骨子里的耻辱。
然而。
朱煐一出手,天翻地覆。
四百六十三万两。
他甚至没有动用任何权势去逼迫,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去查抄。
他只是开了个稷下学宫。
不。
甚至连学宫的大门都还没建起来,仅仅只是放出了一个风声。
一个要在京城开设学宫的计划。
消息传开。
江南震动。
那些曾经对着户部尚书哭穷的富商巨贾,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,疯了一般携着重金涌入京城。
一箱箱的白银,从江南水路,经由运河,源源不断地运抵京师。
码头上的脚夫,光是搬运这些银箱,就累瘫了一批又一批。
他们每个人都面色潮红,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火焰。
生怕晚了一步。
生怕自己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。
接下来发生的事情,彻底击碎了所有人的认知。
这些视财如命的商贾,开始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,挥霍他们的财富。
几十万两银子掷出,眼也不眨。
只为买一个入学宫学习的名额。
有人为凑钱,变卖了祖产田地和宅邸。
那是祖产,是一个家族的根。
可在名额面前,根也可以不要。
更有人暗中加价。
价钱一路攀升。
你出三十万两?
好!我便出四十万两!
银锭仿佛不是通货,而是路边的石子,脚下的泥土。
可以随手抓起,砸向对手。
疯狂。
整个京城都在发热。
虽然朱煐已经解释过。
他分析了原理和关系,剖析了商贾对地位的渴望,对摆脱“士农工商”身份的执念。
他说,这卖的不是学问,是资格,是通往上层的阶梯。
道理都懂。
可一想到结果,依旧让人震撼。 <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