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棡闻言,身体一颤就要从地上弹起。
动作急了,跪久的双腿不听使唤,他踉跄着向前扑去。
他双手撑地,才稳住身形。
他不敢抬头,把头埋下去,手脚并用退到一旁,站好,垂手躬身。
御书房里没有声音。
空气里是龙涎香和墨锭的气味,他从小闻到大,此刻这味道压得他喘不过气。
每一息都在刀尖上度过。
他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。
那视线落在他身上,让他觉得骨头里都透着风。
他躬着身,不敢动。
脚底板开始发麻,感觉向上蔓延,肌肉里像有针在刺。汗从额角渗出,顺着鬓角滑落,他不敢擦。
时间过得很慢。
“站了半天还没站够?”
那个声音又响起来。
语气里听不出喜怒,朱棡的心脏缩了一下。
来了。
他绷紧肌肉,等着那怒火。
老朱瞥了他一眼,眼神里是不耐烦。
“喜欢站着就去城门口站着,别在咱这碍眼。”
这话砸在朱棡耳中,让他僵住。
话里是驱赶的意思。
可........就这?
这和他想的不一样。没有咆哮,没有怒斥。
比起父亲过去掀翻桌案,这句斥责算不上什么。
朱棡的脑子乱了。
他低着头,眼前的金砖地面看不清了。
“怎么?”
老朱的声音又传来,是在嘲弄。
“还要咱请你坐下不成?”
轰的一声。
朱棡感觉天灵盖被雷劈了一下,四肢没了知觉。
他抬头,眼中是错愕。
他看到了什么?
坐在御案后的父皇,正冲他翻了个白眼。
一个白眼。
那个动作,那个神态,他见过。
朱棡的记忆回到十几年前。
那时他还是个孩子,逃课掏鸟窝被父皇抓到。父皇就是用这种眼神看他,一手叉腰,一手指着他鼻子骂,最后板子举起,又落下。
那是他记忆里为数不多的责罚。
可现在是什么情况?
他看着老朱,脑子不动了。
父皇向来严苛,今日却不一样。
不对劲。
来之前,他想过各种可能。
废黜王爵,圈禁凤阳。
拖出去廷杖,打个半死。
或者,一杯毒酒了却君恩。
他准备好了,靴子里塞着太医院的金疮药,想着只要留下一条命,就有机会。
从小到大,他就是这么被打过来的。
每次犯错,都免不了一顿板子。有时挨了打,要趴在床上好几天。
可眼前这一幕,和他想的都不一样。
他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这态度........
他头皮发麻。
这才哪到哪?
自己只是站了一会儿,跪了一下,动摇国本的罪,就要翻篇了?
可能吗?
自己违抗的是圣旨。
自己晚到了两个月!这两个月,足够让朝野人心不定,足够让无数双眼睛盯着父皇,看他如何处置自己。
难道........这是个陷阱?
朱棡的喉结动了一下,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不像自己的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