反而被感动得一塌糊涂。
看看!
这是何等的深谋远虑!何等的谦逊谨慎!
明明立下了不世之功,却毫无骄矜之色,反而时时刻刻在反思自己的不足,担忧政策推行天下可能会带来的风险。
功成不居,临事而惧!
这不正是为君者最宝贵的品质吗?
陛下说殿下是圣贤,果然没有说错!
韦挺眼眶一热,竟也跟着跪了下来,对着李承乾,重重一拜。
“殿下!您……您不必如此啊!”
韦挺的声音,带着哭腔。
“您的苦心,陛下岂能不知?陛下派我等前来,名为协助,实为学习。正是要将您这‘扬州之策’中的精髓学到手,再结合各地实际,因地制宜,绝非鲁莽推行啊!”
“您为国事操劳,已至斯境。如今还要为这些细枝末节耗费心神,臣……臣看着心痛啊!”
李承乾:“……”
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。
不,是打在了一块吸能装甲上。
他说的每一个字,都被对方以一种扭曲的方式,完美地吸收,然后转化成了对他更加炽热的崇拜。
这天,没法聊了。
李承乾绝望地闭上了眼睛。
他知道,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。在这群已经被洗脑的家伙面前,他越是反抗,就越是证明了他的“伟大”。
他解释,就是谦虚。
他拒绝,就是谨慎。
他要是敢说那猪头图就是猪头,他们估计能脑补出一整套“以猪喻天下愚钝之辈,需以雷霆手段教化之”的治国方略来。
算了。
心好累。
“殿下,您快起来吧,地上凉。”韦挺还在苦苦相劝,“您若是不接旨,臣……臣也只能长跪于此了。”
李承乾睁开眼,看着眼前这个一脸“您不起来我就不起来”的倔强中年人,又看了看旁边那卷黄澄橙的催命符。
他还能怎么办?
他慢慢地,颤巍抖抖地伸出手。
那动作,慢得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。
每一寸的移动,都充满了生无可恋的悲壮。
终于,他的指尖,触碰到了那冰凉的丝绸卷轴。
韦挺长舒了一口气,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。
而李承乾,在接过圣旨的那一刻,只觉得这玩意儿比泰山还重。
他眼前一黑,差点又当场晕过去。
但他这次忍住了。
不能再晕了。
再晕,指不定长安那边又要怎么夸他“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”,然后给他追封个什么谥号了。
他还想多活几年。
“臣……领旨……谢恩……”
李承乾几乎是从牙缝里,挤出了这几个字。
……
当天下午。
太医院院判带着两个小药童,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扬州。
这位胡子花白的老院判,是李世民的御用医师,医术高超,见惯了宫中风浪。来之前,陛下曾亲自召见,声泪俱下地嘱咐,务必要用最好的药,尽最快的时间,把太子的身体调理好。
老院判一来,便立刻给李承呈请脉。
他三根手指搭在李承乾的手腕上,闭目凝神,眉头时而舒展,时而紧锁。
李承乾躺在床上,心如死灰,任由他摆布。
称心和韦挺等人,则屏住呼吸,紧张地站在一旁。
许久,老院判才收回手,捻着胡须,沉吟不语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