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承乾感觉火候差不多了,该上价值了。
“格物之道,当分‘体’与‘用’。”
“烧火做饭,行军打仗,此乃‘用’也。是生存之本,是不得不为之事。对于这些,自当追求极致的‘省力’、‘舒适’、‘自流’。”
“但人活着,并非只为生存。”
他的声音忽然带上了一丝缥缈的道韵。
“琴棋书画,诗酒花茶,此乃‘体’也。是人之为人的精神寄托,是灵魂的呼吸。对于这些事,我们非但不能求‘省力’,反而要享受其中‘不便’带来的乐趣。”
他抬手指了指窗边的香炉。
“若有一器,可自动添香、点火,固然方便,却也失了那份焚香沐手、与香对话的虔诚。”
“若有一物,可代人挥毫泼墨,字字精准,固然工整,却也失了那份心随笔走、物我两忘的意趣。”
“格物,是为了让我们从‘用’的劳苦中解脱出来。”
“从而,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,去沉浸于‘体’的闲适之中。”
“这,便是孤所言的,‘无用之用,方为大用’。”
一口气说完,李承乾感觉自己快要缺氧了。
他简直是个哲学发明家。
他成功地将自己的“懒”,包装成了一种追求精神自由、回归人性本源的崇高境界。
完美!
李泰的嘴巴已经张成了圆形,足以塞进一个鸡蛋。
他呆呆地看着李承乾,脑海里如同被投入了亿万吨巨石,掀起了滔天巨浪。
体……用……
无用之用……
原来如此!
原来是这样!
他明白了!他彻底明白了!
太子哥哥的境界,早已超越了“术”的层面,抵达了“道”的高度!
自己还在沾沾自喜于设计一个翻书的“术”,而太子哥哥思考的,却是“人为何要读书”的“道”!
自己只想着如何让一切都变得高效,却忘了人之所以为人,恰恰是那些看似“无用”的雅趣和闲暇!
是自己着相了!是自己肤浅了!
李泰的眼眶瞬间通红。
他对着李承乾,深深地,深深地鞠下了一躬,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,带着浓重的哭腔。
“太子哥哥……是臣弟愚钝!是臣弟险些误入歧途,辜负了您的教诲!”
“您这番话,如醍醐灌顶,让臣弟……让臣弟茅塞顿开!”
他抬起头,眼神已经从先前的狂热崇拜,升华成了一种近乎仰望神明的敬畏。
“臣弟这就回去,把这孽障图纸烧了!”
“从此以后,定当牢记太子哥哥‘无用之用’的教诲,再不敢以器物之巧,侵扰人文之乐!”
说完,他珍而重之地卷起那张图纸,像是卷起一件罪证,对着李承乾再行一礼,才一步步倒退着,离开了东宫。
李承乾长长地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感觉浑身骨头都软了,一屁股瘫坐回榻上。
总算……
把这个小魔星给忽悠过去了。
“无用之用”,他为自己的急智和口才点了个赞。
这下,总没人再敢发明什么自动洗脚机、自动喂饭器来折磨自己了吧?
然而,他高兴得太早了。
他不知道,他与李泰的这场对话,被殿外侍奉的一位年轻起居郎,原原本本地记录了下来。
这位本就对太子殿下景仰已久的文学青年,听完这番“体用之辩”与“无用之用”的宏论,当场惊为天人,回到家中,
